“然我也問過了,確實如此。”趙惜寧心頭的疑心反而更重,“既如此,看來你確實與這件事無關,今日放你去,你要好自為之。”

王會人只是“嗯”了一聲,那被遮住的眼睛這才慢慢閉上,好似舒了一口氣。

趙惜寧差人將王會人送了出去,方才的掌簿使很是疑惑地到他跟前問了一句:“大人就這麼放他走了?”

趙惜寧沒說話,只是低著頭反覆看著當年的卷宗。

“大人?”

他殷勤懇切的樣子倒讓趙惜寧多了幾分其它思量,此事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巧合。就算是王會人要故意挑事,可他怎麼知道時家與羅家都會同時去買糕點,而且怎麼能算定讓小侯爺帶他去鵲華臺,又怎麼能料定一定會有人墜樓。整件事,就如皇帝曾交代的一樣,或許就是個意外。可是,若細細思想起來,又總覺得哪裡太不尋常了……

“大人?”掌簿使不住地聲音讓趙惜寧腦子倏忽閃過一個念頭。

趙惜寧陡然抬起臉,用一雙明眸狠狠盯著了他,這掌簿使被這麼乍然一看,心頭便有些發毛。“方才,高家竹葉所說,為何時小侯爺要帶他們去鵲華夕照臺?”

掌簿使一個愣神,才恭敬回答:“那竹葉所言,是小侯爺二話不說,便讓身邊的護衛拿了他二人去的,不知為何,王會人也是這個說法,另有兩名六道驛附近的旁觀者也是這個說法,大人可覺得有不對?”

不知為何。趙惜寧看著掌簿使微微一笑,心裡已經大致明白了。“你這個掌簿使做得太盡職了,明日,”趙惜寧一頓,“啊,是今日,今日早朝後,你去宮內把事情詳細回稟給陛下,要事無鉅細,明白嗎?”

掌簿使聞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那句盡職,似乎有些嘲諷的意味,他遲疑著不敢答應,推脫道:“可屬下從未面過聖。”

“就是因為從未,才得鍛鍊著,明白嗎?”趙惜寧保持笑意。

“那,屬下會做好的。”他這才躬身領命。

趙惜寧又多交代了幾句,才讓他退下。待人一走,趙惜寧便起身到身後的架子上找到一處暗格,取出一隻匣子。他輕輕開啟匣子,又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銀製令牌,這是御照司密令專屬的“勢牌”,非大事不可發用。勢牌在手,可調動御照司的著衣監,偵私查暗,無所不能。

他將勢牌把看良久,才揣入懷中,匆匆離開了御照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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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盡時分,伯嶽侯府報知宮內,時不敏的命沒保住。訊息是隨侍太醫的內監傳回來的,皇帝睡眠本就淺,經這麼一報,倒醒了個乾脆,原本也快到早朝的時間了,故而直接起床洗漱好,聽大責太監詳細說來。

“那七層高的樓摔下來,原本是要當場斃命的,好在小侯爺在墜樓的時候叫飛簷緩了兩次,才還存有氣息,太醫們已經窮盡法子,無奈傷勢太重,五臟六腑都沒有一處好的,最後是直接斷了氣,去了。”大責太監說到最後,帶有唏噓,更是不忍。

皇帝靜靜地盯著地上的織毯看入了神,那團花紋樣就像是會浮動一般,在他眼裡搖晃不止。許久,皇帝才從鼻子嘆了一聲氣,側過臉去,閉眼道:“這可大事不好了。”

“您是說伯嶽侯與羅大監他們會……”大責太監的悲傷登時化為焦慮,他也預見到了這二人的將來。

“傳朕旨意,先讓敕事監草擬一封詔書,安撫伯嶽侯府,再讓太常寺協助操辦小侯爺的後事,文嗣院也寫一篇祭文,另外,你親自去伯嶽侯府告知一聲,朕追封時不敏為博旃郡王,這算是朕對他的一些安撫。”皇帝已經十分難得地在明面上如此大方地對伯嶽侯做出了讓步。

要知道,伯嶽侯曾無數次提過想進位為王,但都被駁回,這一次,皇帝追尊他的兒子為郡王,已然是恩澤盛大了。可是,人都沒了,空有一個頭銜又有什麼意義?

大責太監聽得真切,遂憂心道:“陛下,您恕奴多嘴一句,這樣做,人們只會以為,真的是羅大監家害死了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