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保朝一聽,面目頓時肅然,嗜睡,此乃是兇症。他只慢慢走到几案前,看了一眼餘溫猶存的湯盅,遲疑片刻,伸手端了起來,細細抿了一口,清湯入口,一股子微苦酸澀之感充斥口中。

“這是什麼?”他疑道。

小晴便答:“是保蠶盅,二公子每日醒來都有藥湯滋補,已經連喝了五六日了。”

羅保朝遂放下瓷盅,就地坐下來,看著面前正抱著羅明發愁的玉懷璧,心裡頓時也生了無盡的疼惜之意。“夫人,這補藥,是你從何處得來的?”他知道保蠶盅是宮內的用物,自然需要提防萬一。

玉懷璧立時清醒過來,直直道:“是東宮送來的,我見都是珍補品,也問過保醫堂的徐克病,千萬明確過了可以吃,我才給明明每日熬燉的——”她立時噤聲,“難道說……”

羅保朝聞言搖了搖頭,“無論是東宮還是長門宮,絕不會在賞賜的東西上動手腳,不值。”

“那明明的病情為何急轉直下?”玉懷璧關心則亂,心裡只覺得是王玉真所做。

羅保朝心裡自然有疑惑,卻還是安慰道:“夫人不必擔心,我只怕是保醫堂診斷有誤,剛剛已經讓羅焦拿了我的官印去太醫署了,明明怎麼說也是太子伴讀,這樣的事情,還是讓太醫來看一看才好。”

玉懷璧眼眸俶爾一亮,輕聲道:“你是擔心保醫堂有問題?”

“求醫問藥,應當多問多知,別是明明還有其他隱疾,你我不知,再給耽誤了,可是要遺恨終生的。”羅保朝終歸還是沒有多說一句。

譙樓停鼓,太醫才匆匆趕來。

來者是當值的叔懷集,先大呂國內廷太醫令叔本毓的幼子。叔懷集細細檢視過羅明之後,心裡登時一驚。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本來家族訓誡,醫者仁心,可此間分明是權力爭鬥的密室,出言不慎,便是禍及滿門。思忖再三,他按定主意。

“叔太醫。”羅保朝見他從房內輕步退出,趕忙迎了上去。

“羅大監。”叔懷集拱手還迎,“大監不必擔心,令公子本無大礙,只是珠攢勞之症乃是久惡,之前保醫堂的方子可否與我一看?”

一聽這話,旁邊的玉懷璧立時緊張起來,“太醫,可是有不妥?”

“求醫問藥,須得小心謹慎,我要看看保醫堂開出的方子都有什麼,才好對方出方,以免藥性衝突,傷了身體。”叔懷集據實相告。

玉懷璧連連點頭,吩咐左右去取來藥方。叔懷集便又問:“大監,在下還有一件事,需要問個清楚明白。”

“但問無妨。”羅保朝忽然覺得不對勁。

“補養的方子是誰給的?”

“可是有錯?”羅保朝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叔懷集面色不動,言語略平,即道:“若是天恩浩蕩,自然沒錯,可若是如若無意衝害了藥方,便當它論。”

羅保朝單從這一句話便知道,面前這位太醫不是庸庸之輩,遂展顏道:“東宮所賜,太子之恩,都是宮內的好東西。”

叔懷集點了點頭,“如此一來,還真的需要看看方子了。”

玉懷璧此時無名怒火衝上頭頂,壓低著聲音斥罵道:“你這太醫,說話遮遮掩掩,到底想說什麼?”

“夫人稍安勿躁,等會您就知道了。”叔懷集說完便沉默不語。

不一時,丫頭們就取了藥方過來,叔懷集連看了三張方子,神色便明朗起來,他一貫自詡四代太醫世家,醫術高明,非旁人能比,今朝能迅速覺察出問題,便是最好之證。

羅保朝和玉懷璧見他面色漸變,心裡也是起疑,不過卻都按捺住了心情。

“大監,這方子當真是好方子,味味對症,方方見效。”他放下方子,眉目帶喜。

玉懷璧奇道:“倒是新鮮事,我家請你來診病,你神神叨叨,如今又品評起藥方來了,我家孩子到底為什麼昏睡,你倒是說個清楚,否則我就以挑唆罪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狀,現當今風聲可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