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來,羅明便恍然大悟。

“沒有。”

“伴讀伴讀,陪伴讀書,你不過就是隻在學堂上為他解答疑惑,稱不上真正的伴讀,我知道,你是怕自己文章會上比不過薛其是,再丟了臉,讓別人說我們羅家的不好,對不對?”

聽著玉懷璧的話,羅明嗯了一聲,然後道:“是,我就是怕剛從句容來東都,就給家裡惹麻煩。”

“什麼麻煩呢?”

“我說不出來,但就是怕。”羅明垂頭嘆氣。

玉懷璧莞爾,一手拉過羅明的小手,在自己的手裡來回揉搓,語重心長道:“你只當你是去玩的,我和你父親都不怕,你就不要擔心了,再說了,這件事,我們只當看看眼界,別說是你,就連你哥哥都沒見過這大陣仗呢。”

羅沉當即附和道:“對,對,你別看我是在東都長大的,可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盛會,更別說陛下親自點名讓我參加什麼了。”

玉懷璧笑著看了一眼羅沉,遂摸了摸羅明的小臉,慈愛道:“你看,你哥哥都沒見過,所以,這是你的光榮,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帝看中了你,但是一切安排都自有道理,對嗎?”

羅明這才輕聲言道:“對。”

玉懷璧忽然很是心疼這個孩子,於是用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髮,一字一句道:“記住,參會的不是太子伴讀,是羅明,太子伴讀可以有很多個,可是羅明,永遠只有一個。”

論起教子,玉懷璧絕對是東都所有母親中的首揆。

羅明眼裡若有神光,止不住地點頭。他嚥了一口口水,嘟著嘴道:“大夫人,我也想吃牛乳鍋子。”

一聽這話,玉懷璧方開懷大笑,連連道:“何止有鍋子!還給你備了蜜釀鴨子,你和你哥今天有口福,今兒還有一道蒸花糕,南邊新進來的山茶花,我剪了幾枝,還有去年存的幹桂花,另兌了許多鮮花汁子,特別香。”

羅沉喜笑顏開,“我就知道娘最疼我們了。”

“好啦,快去換換衣服,浣手,漱口,過來吃飯。”玉懷璧摸了一把羅沉貼過來的臉,滿是溺愛。

三個人都笑著,滿心期待著一會兒的午食。

隔著羅府兩條街,有一處大宅子,門第也很高大,規制不小,這便是當朝京兆尹官博識的府邸。官博識出身名門,祖父是前朝的戶部尚書,他父親從商,滿門家財萬貫,因為出資支援先帝起兵,而被封了一個“皂州侯”,不過這個侯位沒有承襲下來,官博識是被廣勤侯舉薦而做了京兆尹。

官博識有一個女兒,名為官南慧,也是自幼讀書,一天到晚抱著詩文坐在樓前,看著雲月風花,想著才子佳人。是個活脫脫的喜歡虛無的女子。官博識也拿她沒辦法,只能寬慰自己,十三四的姑娘,哪有不思春的。

今日,她正捧著一卷《交鬢賦》,呆呆地看著外頭的牆,這時候,走進來小丫頭稟事。

“小姐,外頭傳得正厲害,說是今年要召集東都的青年才俊,舉辦一場空前絕後的文章會。”小丫頭略壓了壓嗓音,“聽聞,薛公子也會去。”

“當真?”官南慧本不注意她的話,但一聽到薛公子三個字,她便陡地兩眼放光,真好似腳底踩著火,懷裡抱著冰。

“沒有假,奴還擔心是錯傳了,特意讓門童去看了,天門榜上貼著告示呢,薛公子的名字赫然在列。”小丫頭眉飛色舞著誇耀著自己的功勞。

官南慧自是得意一笑,薛其是可是她夢中的情人,多少次,她都念著要和他一起泛舟洛河,共對詩文。

“你辦的不錯,賞你一吊珠子,自己拿出去玩吧。”一邊說著,她一邊從袖口取出來一掛小珍珠,這上頭還有一半銀珠,算是她出手大方。

丫頭笑的合不攏嘴,忙雙手捧過來,千恩萬謝。

官南慧擺了擺手,丫頭便退下。她再次舉起書來,眼睛看著這句“相思兮最耽”,心裡卻滿是“再執手,望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