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以為朕是抬舉他?”皇帝復接著批摺子。

王皇后略活動了活動十指,微微笑道:“太子的伴讀,官家一直未定,臣妾知道,官家是擔心如果選了不稱職的人,那就是耽誤太子的前路,這個人,要是個忠才雙全之人。”

“一個小地方來的庶出的孩子,談什麼忠才雙全?”皇帝筆下未停,伸手又拿了一本。

“我大魏青年才俊層出不窮,一代比一代傑出,當然不缺有才華的人,但是羅家的小兒子自幼不在東都,不沾染東都的這些湯湯水水,而今不過十歲,可以培養,官家看重的他的乾淨。”王皇后說完,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點了點頭,“嗯,是能培養。”

“您最近過於偏倚高羅二人。”王皇后輕輕地說出這句話,眼神一直看著皇帝的手。

此言一出,皇帝的手方頓了頓,他側過臉,帶著笑意問道:“皇后覺得朕過分了?”

王皇后眉目帶情,搖著頭道:“官家做什麼都不過分,唯獨不能把臣子的地位抬得太高。”

皇帝只是挺了挺身子,鬆了鬆脖頸,“你呀,還是在想,讓薛家的小子來當伴讀,是不是?”

“薛家世代簪書,文治世家,臣妾也是為了太子著想,自然想找個最好的。”王皇后言語中滿是為母深情。

皇帝看著她,並沒有說話,而是放下手裡的筆,拉過了她的手來握住,語重心長道:“不是朕不想給太子最好的,敬一七歲就冊為太子,是年開天青影,招攬大臣子孫陪讀,朕的江山,百年之後,那都是他的,伴讀,雖然看似平常,可其實非常重要,你看沈可人,那是朕當年的伴讀,朕做了皇帝之後,賜他做了太傅,既要培養下一代皇帝,還要在朝堂上為朕奔波操勞,我朝不設宰相,太傅一位,便如同宰相了,薛家是好,可是已然位高權重,薛赫乃是文嗣院的大博士,統領我大魏一切科舉之事,皇后不是不知道科舉的重要吧,如若朕再啟用他的後人為太子伴讀,這以後,招賢納士,廣攬能臣的事情,可都要交到薛家手裡了。”

皇帝所說,王皇后心裡清楚得很,可是她是真的看好了薛家的門風。

終了,她只能稱道:“官家以國家為重,臣妾妄言了。”

“哎,不是妄言,”皇帝連忙擺手,“你是皇后,監察朕的一言一行,是你的本分。”

王皇后頷首不言。

皇帝提起筆來,剛要下筆,遂指了指硯臺,“研墨。”

聖旨直接送到了羅府,緊跟著羅保朝進門就到了,羅保朝得知此事後,面上漸漸不悅,他心裡清楚,此時皇帝的這道旨意,是為了讓他好好做事。回到房內,說與玉懷璧此事,玉懷璧倒沒那麼擔憂。

“之前皇后一直屬意薛家,不過官家一直沒鬆口,此間倒好,竟然選了明明,好事。”玉懷璧正穿著一身緊背扎腰衣,這是剛在演武堂練完功。

羅保朝凝眉思量,緩緩搖頭,道:“錯了,你終究是沒看明白。”

玉懷璧聞言並未不滿,笑道:“官家心裡,是要拿捏著你,可皇后就不一樣了,別的事兒我不知道,我與那王玉真十年交情,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心裡爛明白,明明能不能做得了伴讀,不是一道聖旨就能決定的。”

“還算聰明。”羅保朝看著她,長舒了一口氣。

“這下可好,東都之內,都得盯著咱家看了。”玉懷璧動了動肩膀,遂轉身要去換衣服。

羅保朝接著道:“今日沉兒又在天青影裡惹事兒了。”

“他不惹事才是奇怪。”玉懷璧早就習慣了自己的兒子招惹是非。

“這次他和時不敏起了爭執,是為了羅明,一向不多說話的太子,此番也不得不從中調和。”羅保朝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兒子惹事,而是太子開口。

玉懷璧剛鬆開髮帶,聽到此處,手裡頓了一下,問道:“太子?”

“是啊,太子向來寡言寡語,什麼都不顯露,此番竟然為了兩個臣子的兒子開口,官家和皇后若是知道了,免不得又起疑心。”羅保朝知道,官員若是親附東宮,那可是滿門抄斬的下場。

玉懷璧低下眼眉,輕輕將髮帶放在梳妝檯上,開啟了一方桐木妝奩,從屜子裡拿出來一把檀香篦,若有所思道:“無所謂,小孩子們說話,誰會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