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宮伴(第1/2頁)
章節報錯
羅明便再行禮,方抬起頭來,二目炯炯有神,如徹夜明炬,他不急不慢道:“九章之學,在於啟蒙明德,更在於告訴人們,政事與人生的密切,國章全文,不過百二十字,老師方才說的,是珙慶子回答茂和的話,茂和問珙慶子,政治如果講求德行,那許多事情都無法推進,豈不是會失去秩序,珙慶子便回答他這句話,意思是,政治上有建樹的大人物德行很高,他們的品德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就好像你們這些人,都是憑藉賢名立身,不會因為要推進某項政令而改變自己的賢名,那麼政治便一定會讓原來本就高尚品德的人一直有高尚品德,也一定會讓志在天下的人永遠以天下為志,老師沒說最重要的一句,珙慶子還說,政如鴆飲,唯續毒解之,德在其中,毒必不發,他說,政治就像是毒藥,一旦沾上就沒辦法脫身,必須一直參與其中,而在這個時候,品德,或者說是操守就是一種緩和毒藥的良藥,有了德行在,政治帶來的壞處就不會發作。”
這一大段話說下來,在座的所有人都蒙了。
魏敬一目瞪口呆,他自己都還沒解讀過後面的六章。蔡書臣更是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他沒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說出這樣鞭辟入裡的話。羅沉一愣一愣的,高屹小聲喚他,他都沒聽到。自己這弟弟,這也太厲害了。
滿座皆驚,喘息畢至。
羅明接著道:“珙慶子是大裂時期有名的政治家,他的話,至今都為人敬佩,學生不才,若是說的不對,還請老師指正。”
蔡書臣沒接話,羅沉在後面情不自禁地拍手鼓掌,緊接著,所有人都拍起手來,就連魏敬一也不除外。
時不敏心裡嫉妒,撇著嘴說了一句,“咱們都還沒學,你在這兒賣弄什麼?太子還沒學的,你倒先學了,這不是打太子的臉嗎?”
此言一出,瞬間譁然。
魏敬一此時已對這位陌生少年十分敬佩,時不敏的話倒是扎耳,確實,他還沒有這位十歲的少年懂得多,雖然有些酸,但心裡卻不得不佩服。
羅沉聽著這話,氣沖沖地就站了起來,朝著時不敏道:“小侯爺倒是聰明,要不你也給咱們解讀一下國章?”
時不敏沒說話,把頭轉了過去。
羅沉得理不饒人,接著道:“你們要是對我有意見,咱們好好理論,總是拿我弟弟開刀,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們姓羅的,都跟我一樣,不會讀書?時不敏,你但凡是把你的這些心思用在讀書上,何必今天這麼酸我弟弟?”
“那是小侯爺!”江平忿忿起身,爭辯了一句。
“小侯爺就沒名字了嗎?”羅沉頭也不回,直直看著蔡書臣。
蔡書臣好歹也是一堂之師,自然不能任由事態如此發展下去,因此制止道:“羅沉,可以了。”
可是羅沉是越順著說話越好說,越是壓著便越是難辦,他鎮定道:“老師自然是想息事寧人,可是我卻想尋個說法,小侯爺一直鄙夷我的弟弟,說他自偏僻鄉野而來,這不就是等於說當今官家也是半個鄉野後代,天子血脈,何其貴重,豈容旁人詆譭?”
“荒謬,你弟弟是你弟弟,官家是官家,你有幾條命讓他和官家混為一談?”江平怒擲書簡,撞在地上,斷了無數根。
四散的書簡掉落地面,高屹低頭瞄了一眼,看到了“……諸事應如……”這四個字,是《少子言》裡的幾句話。
蚤自盡省,不忮,不怠,不耽,諸事應如。
羅沉正在平復喘息,並無法對答。
蔡書臣剛想要接著江平的話說下去,魏敬一便開口了,他聲音沉著,如落水磐石,墜入湖底,“好了,不過都是嘴上多說了幾句,再這麼你扯一句我扯一句,可都要禍從口出了,本宮可不想這好好的伴讀學堂,只剩下我一個人。”
太子的話就是管用,此言既出,眾人方都不再言語。
羅沉心裡還是不滿,但只能坐下,時不敏撣了撣袖子,再次捧起了《少子言》,江平撿起了地上的書簡,卷著放進了書箱。高屹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切,最終只是輕輕地笑了。
羅明在天青影的第一堂課,隨著陣陣東風,以及飛掠的簷鳥不急不慢地傳到了明政殿內。王皇后正在龍書案旁研墨伺候御筆,大責太監便走了進來上前秉事。這個點兒,不過才下了早朝。
皇帝一邊聽著一邊批著奏摺,待大責太監稟報完畢,方停筆道:“孩子們,十幾歲的年紀,拌嘴而已。”
大責太監遂道:“官家可要訓斥那羅沉?”
這句話問完,皇帝抬了抬眼,看著他,搖了搖頭,“罷了,羅保朝新掌敕事監,朕如若此時對他的兒子申飭太多,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大責太監低頭說是,但是並未離去,皇帝於是道:“看來羅保朝這個庶出的小兒子倒算天資出眾,他今日既然解了《國章》,傳朕的旨意,讓他做個名正言順的太子伴讀,再告訴沈可人,讓他盯著點兒。”
“奴領旨。”大責太監這才領命下去。
王皇后在一旁細聽端倪,手上的功夫也漸漸停了下來,她細眉輕揚,好似入風柳、隨水紗,說不出的靈逸。“官家太抬舉羅保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