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虛妄 第十四章 舊識(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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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哥兒見微知著,是我楚族人傑,那墨都也是一代天驕,敗得不冤。”楚法則是對當日熱球升空之事,頗為在意,旋即問道,“如若這加熱空氣的油脂足備,縱是數十萬狄人均是控弦之士,也讓他們有來無回呀。”
“這也是我見篝火的黑煙,總是升空,突發奇想,沒想到真有作用。”楚戈不好意思貪前人之功,又說道,“全賴宗叔與士卒用命,才有大勝。這些都是小道。”
眾人知他謙讓,又說些恭維之語,便各自散去。
是夜,楚酋宮恢復原狀,原本作為止戈二軍基層隊長的老卒,楚戈又分拔回去仍然負責酋宮守衛。這些老卒自然是多番私下央求楚桔、姜附等人,楚戈終是沒有首肯。
離中嶺大平原秋收時日已是不多,楚戈計算宗飛軍出發已有五日。有了這一百多精幹老卒為基礎,楚戈便決意以戰代練,準備於次日揮別楚宮,東出禹河,直取禹中、夷南等地。便於當夜吩咐眾人早作準備。待姜陵、姜附等幾名小隊長走後,楚戈又叫住了楚桔、楚稜。
“一個月前,我已確定殘害楚標之人,並非楚忍大伯。”楚戈壓低聲音,對這兩個原兵訓學堂學弟舊事重提。“你們也應已經看出來。”
“我當日便說,楚哥不會隨便與仇敵握手言和。當時救出楚忍大伯時,我還說這事奇怪呢。”楚桔應該是指在勒銘坡救楚忍,共享馬肉之事。
“如此說來,楚哥是發現兇手另有其人?”楚稜一向有急智,知道楚戈不會無緣無故提起往事。
“也不是說就能確定,所以只是留下你們兩人商議此事。”楚戈其實也是猶豫再三,但想著桔稜二人雖說不似楚林一樣,與自己同村同歲,但也就小自己一兩歲,而且是兵訓學堂之人,與楚標也有舊情,才想著吩咐接下來的事。
“就算是楚酋做了此事,我們也不能讓標哥白死。”楚稜顯然也能推算出楚戈懷疑物件。
“此事從長計議,還是要拿出真憑實據。”楚戈猶豫片刻,又說出自己的推斷。“我今日看那楚懇,又不似心機深沉,佈局如此深遠之人。”
“我以為楚戈當時只盯著苗姐,沒想到還有如此深沉的心思。”楚稜笑道。
“議論正經事,不要說這些。”楚戈沉聲說道,讓楚稜趕緊收聲。“我想讓小稜子常駐楚酋宮城,作為滄水和止戈軍在此地的代表,同時也暗中查探此事。”
“這,”楚稜頗有些為剛才不合時宜的玩笑話後悔。“我一會兒要看著宗飛,現在又看著那個陰沉的楚酋,為什麼總是我留下呢?”
“能者多勞,稜哥。像你這麼有急智的人,才能當此大任。”楚桔趕緊說道。
“也不是就一直如此,你可以和楚桔輪換。”楚戈又說道。
“嘿嘿。”楚稜看著楚桔苦瓜臉,心裡好受了許多。三人又議論一些細節安排,各自回去安睡。楚戈本來想找田伊再說會話,看田伊早已安睡,想著白天辛苦,也就不再打擾了。
次晨,楚戈正欲去尋田伊說話,卻見姜啟匆匆過來,說太妃與酋長有請。楚戈本不欲參與宮城其它事務,但身在此地,也身不由已,便隨姜啟往前往事廳。進得正廳,與太妃、楚酋見禮後,便一旁落座。見各部長老都在,均是一言不發,不似以往吵作一團,正心下奇怪。
姜太妃年過四旬,當年也是頗受先酋長寵愛,如今風韻猶存,當先說道:“此事本為家事,不應驚動楚戈小將軍。只是,太過蹊蹺,或許還要勞煩。”
楚戈心想,難道這安氏妃有什麼變動,正心中緊張,滿臉窘迫。只聽楚懇急道:“如今城中,還那有我們家事,連幼子都難保,我這酋長,做著又有何用?”說罷,便站起身,欲要出去,一旁楚澤、楚法似乎早有準備,左右拉住楚懇。又聽得姜太妃叱道:“胡鬧。你若有這份志氣,就隨楚將軍東征禹西,也不用在這廟堂上丟人現眼。”
楚戈還是一頭霧水,聽得姜太妃後面一句,更是嚇得不輕,趕忙心下盤算,如若這楚懇真要隨軍東征,如何推脫。於是,滿臉無辜地看向楚法、楚澤等人,那眼中的意思是說——此行是為禹西、禹中拼殺,你們可不能落井下石。
楚法雖代表楚酋一族,但楚澤可不糊塗,趕緊說道:“此事也怪不得酋長,為人父母,如何不痛心。”
楚戈見說來說去說不到重點,只得出聲問道:“請教太妃和各位長老,究竟是何事苦惱。”
眾人才想起皆是先入為主的懷疑,理論上,楚戈此時應該不知情,那姜太妃念孫心切,急說道:“自昨日櫝兒入宮,便高燒不退,兼之腹瀉不停,現下已經昏迷半夜了。”說到此時,姜太妃已泣不成聲,又平復了很久才央求道,“我聽法叔說道,當日嫡衛三千人,也是被楚哥,楚小將軍神不知鬼不覺的便,便退去。所以,我想,我想,父母造孽,禍不及幼兒,還請...”
“快叫洪長老去看看。”楚戈再是迷糊,聽到這裡,也知其意了,也顧不得自身嫌疑。
“不用了,你這賊人,狠心之人,心比蛇蠍還毒。”眾人皆是被這聲淒厲惡毒的言語驚得發怵,尋聲看去,安氏妃懷抱尚在襁褓的幼子,衝入廳內,直奔楚戈而來,“我安苗兒早就見識了,在滄水就見識了。不要在這裡充當好人。”
安氏妃狀若瘋虎,奔行甚速,虧得楚戈日常訓練不輟,並未被她偷襲得手,但不能還手的情況下,也是極為狼狽。眾長老眼見鬧劇上演,但一邊是救楚民於水火的大功臣,一邊是即將痛失愛子的弱女子,都不好相幫。一幫老頭子只是都站立起來,口中喊著:“安妃,使不得,不合適啊!”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拉下去。”姜太妃見廳內混亂,眼見後面跟來的兩名宮女還愣在當場,大聲喝斥道。
“櫝兒,是爹爹無能啊!”宮女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正要控制住安氏妃,旁邊楚懇此時看著已經閉氣,不足三月的幼子楚櫝,哭暈在殿堂上。
姜太妃見孫兒已無力迴天,趕緊過來扶起楚懇。然而楚懇並未甦醒,楚戈欲過去施救,又覺得不妥,那兩名宮女此時見安氏只是痛苦,便過去相幫姜太妃。
“楚戈賊子,我安氏一輩子不會放過你。將來化為鬼魂,也要讓你不得安寧,你與那濮人妖女,不得好報。”安氏妃此時趁宮女不備,兜頭就向一旁的石柱撞去。
姜太妃霍地站起,兩宮女也本能的放下楚懇,又迎過安氏傾覆的身體。一時間,大殿上,嘆息聲、呼喝聲、痛哭聲,亂麻一團。
楚戈再顧不得嫌疑,走過去就要檢視安氏妃的生死。安氏妃滿頭是血,已是不省人事,癱軟在宮女懷裡。楚戈將衣服迅速脫下,讓宮女包住流血的頭上傷口,又想起《楚歌》中救人之法,稍作猶豫,便令宮女把安氏妃於殿中放平,蹲下身來,按壓其胸腔處,那安氏悠悠轉醒,叫了聲:“楚哥。”又昏迷過去。
楚戈正鬆一口氣,覺得安氏性命無憂了。卻不想,頭上劇痛傳來,接著是一連串的呵止聲。
原來,楚懇醒來後,趁眾人不備,舉起一旁的木椅就砸向楚戈。
楚戈只覺天旋地轉,一時間,眾長老的議論、田伊的身影、甚至與嫡衛作戰的拼殺場景,如走馬燈一般閃現,只是自己已經呆坐於地。如抽走靈魂的皮囊,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