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務,只要憑空多出來,便會貶值,錢幣貶值,老百姓必怨聲載道,實非社稷之福。”

“喲,”柴宗訓笑到:“小趙儼然一副深諳錢幣之道的樣子。沒錯,朕的確有意讓錢幣貶值,不過貶值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意在提醒老百姓,有錢須儘快消費投資,否則錢幣存銀行只會越來越不值錢。”

“消費?投資?”趙德昭如墜雲霧裡:“這些是什麼?”

柴宗訓說到:“看來朕得先教你一個雞地屁的概念。”

“打個比喻,你是個綢緞商,朕拿一元錢買了你的綢緞,隨後你將這一元存入銀行,這一元錢就展現了他的價值,是不是?”

趙德昭懵懵懂懂的點頭。

柴宗訓接著說到:“還是接著方才,朕拿一元錢買了你的綢緞,你知道這一元錢到明年可能只能當九毛使用,所以你乾脆將這一元錢拿出去置了地,賣地給你的人也知道一元到明年只剩九毛,便用這一元建了房子。”

“替他建房的工匠拿到這一元后,去鐵匠鋪買了來年所需的工具,鐵匠得了錢,換成酒喝,酒保拿到錢換了米糧,糧商要為明年採買積蓄本錢,所以將錢存進了銀行。”

“你且算一算,錢還是一元,卻創造了多少價值?綢緞、置地、工匠、鐵匠、酒保、糧商,一元變成了六元。”

趙德昭一副發現神蹟的模樣,瞪大眼睛到:“照此說來,倘是銀行裡有一萬銀子,豈非能貸出六萬來?因為這些錢反正最終還是要回到銀行。”

“挺聰明的嘛,一點就透。”柴宗訓笑到:“如果錢幣流通得更多,可變的倍數也將更多。經濟流通之後,出於實際需要,也會有更多的創造發明出來,不管是用之於兵,還是用之於民,都能使社稷永葆強盛。”

“不過此法不可長久,倘遇上天災,借貸出去的錢還不回來,又得加印新錢,造成錢幣進一步貶值,必激起民變。”

“臣知道,”趙德昭瞭然到:“來年的增印,須根據本年度的存貸情形,以及錢幣流通來制定。”

“完全正確,”柴宗訓說到:“那麼請問趙行長,這筆修運河的錢,你貸還是不貸?”

“既有抵押,臣為何不待?”

一紙佈告貼遍長江以北,朝廷徵發民夫鑿通幽州至廣陵運河。

隨即有百姓嘆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眼看這一兩年日子有些盼頭,卻又要服勞役,這苦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不是不是,”立刻有人反駁:“此次勞役,朝廷按日發放工錢,管吃管住,每日兩角。”

啥?所有人都湊到了佈告邊。

須知這個時代,老百姓的日子的確很苦。春種夏育秋收,一般到了冬天,便有各種勞役,譬如通水渠,協運漕糧,或者官府臨時攤派的事情。

事情攤到你頭上,幹也是白乾,不幹還得交錢。

柴宗訓頒佈募役法,汴梁附近州縣老百姓很快就知道,偏遠訊息稍靈通的也能知道。但有些閉塞的地方,也許只有部分人知道。

畢竟這個時候沒有手機,沒有網路,識字的老百姓也不多。

不過冬天不服勞役,對老百姓來說只是輕鬆一些,卻也一樣沒有收入。

如今突然來了件活兒,而且是大活,這運河開鑿,至少也得一年。

一天兩角,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七十塊,可比種幾畝薄地要強得多。

一時間百姓趨之若鶩,從廣陵到幽州一路上都是挑著棉絮,提著鍋碗瓢盆的百姓。

柴宗訓正欣慰之時,卻接到署理江南事務衙門楊延定的彈章,彈劾廣陵下相兩地知州,不許江南百姓前往北方協助開鑿運河。

江南雖商業氣息濃厚,但農民還是佔絕大多數,如今冬天正是閒著沒事的時候,不正好去打個零工麼。

楊延定的意思是,開鑿運河是朝廷之事,雖是在揚州下相的地界上,但江南百姓也有權參與。不光江南百姓,天下百姓都有權參與,各地方均不得阻攔。

對於運河流經地方的官員來說,以往徵發民夫服勞役都是苦差事,但現在工部給錢,都察院監督,誰不想讓本地方的老百姓多賺一些呢?

老百姓有錢了,日子過好了,自然就不會造官府的反了嘛。地方清晏,這就是官員的政績,不就可以升官了嘛,所以紛紛阻止他處百姓前來協助修建運河。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無奈,柴宗訓只得下了一道旨意:運河修建非一朝一夕之事,各地方須保證來年春耕人口充足,且運河流經地域官員,不得阻攔其他地方百姓前來協助開鑿。

畢竟這時候交通不便,就算有其他地方百姓前來,人數也不多,並不影響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