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做了,那就違背了這二十年來況負天從未曾一天忘記過的原則。

他全身都已經因內心的痛苦掙扎而扭曲:“幸好我總算想到了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白夜的聲音依然很淡。

“只有這法子,才能讓我自己心安,也只有這法子,才能讓我永遠保守這秘密。”

他的刀刺入懷裡。

微弱的刀光在輕輕濃霧中一閃。

一柄薄而鋒利的短刀,七寸長的刀鋒已完全刺入了他的心臟。

一個人如果還有良心,通常都寧死也不肯做出違背良心的事。

他還有良心。

濃霧,有流水。

河岸旁,蒲公英花瑟瑟。

風一吹,散落滿天。

河水在黑暗中默默流動,河上的霧濃如煙。

淒涼的河,淒涼的天氣。

白夜一個人坐在河岸旁、蒲公英花間,流水聲輕得就像是垂死者的呼吸。

他在聽著流水,也在聽著自己的呼吸。

流水是永遠不會停下來的,可是他的呼吸卻隨時都可能停頓。

這又是種多麼淒涼的諷刺?有誰能想得到,名震天下的白夜,居然會一個人孤獨的坐在河岸邊,默默的等死?

死,並不可悲,值得悲哀的,是他這種死法。

一代天下第一,一個青蓮劍仙,豈能會握不起劍,不知何時死?

然而他選擇這麼樣死,只因為他已經太疲倦,所有為生命而掙扎奮鬥的力量,現在都已消失。

據說一個人在臨死的時候,總會對自己的一生有很多很奇怪的回憶,有些本已早就遺忘了的事,也會在這種時候重回他的記憶中。

可是他連想都不敢想。

現在他只想找個人聊聊,隨便是什麼樣的人都好。

他忽然覺得非常寂寞。

有時候寂寞彷彿比死更難忍受,否則這世上又怎會有那麼多人為了寂寞而死?

有風吹過。

濃霧瀰漫的河面上,忽然傳來一點閃動明滅的微弱火花。

不是燈火,是燈籠的微光。

一葉孤舟,還有一隻小小的紅泥火爐,閃動的火光,照著盤膝坐在船頭上的一個老人,青斗笠、綠蓑衣,滿頭白髮如霜。

老人輕輕吟唱著一首小調。

“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此時風中飄來一陣陣苦澀而清冽的芳香,爐上煮的也不知是茶、還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