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場中眾人神色各異。

六娘是純粹的驚訝,錢家二老則是驚訝中帶著點果然如此的放心,而賈正書,完全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毓妃娘娘?

她竟是毓妃娘娘?

而自己方才還罵她無知蠢婦?

賈正書真恨自己太過清晰的腦子,為何現在沒有暈過去?

尹靈鳶沒看周圍人的表情,而是對張茂道了句“平身”後問:“皇上他們已去了知州衙門嗎?”

“是。”張茂站起身,仍恭敬的低著頭,“皇上的儀仗已到了,知州大人得知皇上早便到了,一直寄住在錢老爺家,親來迎接,在半途遇到皇上,迎進府衙後,又派微臣來接娘娘,馬車就在門外,請娘娘移駕。”

地方官們有門路的都知道皇上南巡,對是否微服也早有猜測,只是實在沒想到御駕跟皇上的真身竟相差這麼多天。

他們哪裡知道,齊燁特地讓御駕去了廊州行宮,並在那裡逗留數日,才繼續南下的。

當定州知州得知皇上的御駕已經在十里開外的時候,趕忙帶上衙役出城迎接,沒想到接到的卻只是一副儀仗,他又快馬加鞭趕回,這才臨近晌午的時候,見到真龍。

“大人且稍候”,尹靈鳶道,“容我跟錢家的人告個別,錢老爺心慈人善,錢家夫人和小姐也待我很好。”

“微臣明白。”張茂衝外頭揮了揮手,立刻有差役抱著個紅木長盒進來,開啟來,裡頭是一對青玉瓷瓶和一把摺扇。

張茂對錢老爺道:“皇上說,感謝錢老爺多日以來的招待,這兩樣東西全當是謝禮,請錢老爺笑納。”

“草民不敢,草民何德何能,竟能親見天顏”,錢老爺一家全跟著跪下了,“這實在是,實在是蓬蓽生輝……”

錢老爺已經找不到詞來形容自己的激動了,猜測是一回事,真到事情被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尋常百姓一輩子都見不到皇上,他竟能留皇上住好幾天,說出去都夠光宗耀祖的了。

“錢老爺何不開啟看看?”尹靈鳶笑道。

差役立刻把木盒捧到錢老爺面前,後者雙手接過,高聲謝恩後,取出摺扇開啟,只見上書“與人為善”四個大字。

“是皇上親筆御書”,張茂解釋道,“誇讚錢老爺您友善之德。”

錢老爺捧著摺扇,眼眶都溼潤了,哽咽著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草民,謝皇上聖恩!”

錢家從前只是個富貴鄉紳,那麼有了這親筆御提的摺扇,日後定州知州都是輕易動不得的。

尹靈鳶攙起錢夫人和六娘,對她們道:“隱瞞這些日子,實屬無奈,望錢夫人不要介懷。”

錢夫人受寵若驚,忙道:“民婦不敢。”

“六娘,沒生我氣吧。”尹靈鳶衝六娘眨眨眼睛,俏皮的問道。

這一句話就把原先誠惶誠恐的六娘給拉回到從前兩人相處的種種上了,瞬間小心恭謹不起來,自然親暱又不敢。

尹靈鳶拍拍她:“別怕,私底下咱們還想從前那般相處。”

她瞥了眼早已縮到角落,臉色煞白的賈正書,又對這母女二人道:“有什麼訊息,就去知州府衙尋我。”

說著,隨手摘了一隻頭上的髮簪,別到六娘頭上:“這簪子你戴著,到時候去府衙便沒人敢攔你。”

即便她不送這髮簪,以錢小姐如今的身份,州府衙門待她只會客客氣氣。

“謝……”六娘磕磕絆絆的道,“謝娘娘。”

驚訝太大,的確需要好好消化一番,尹靈鳶笑笑,登上張茂準備的馬車,浩浩蕩蕩的去往知州衙門。

賈正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錢府的,回來的一路上,滿腦子迴盪的都是那句“無知蠢婦”。

住在錢家的客人竟然是皇上?

這做夢他也想不到啊。

想想自己先前在毓妃娘娘面前放的厥詞,賈正書絕望的想死。

回到賈家那個破舊的小草房,賈王氏首先驚呼:“哎呦,大侄子,你這是上哪去了?怎麼衣裳破成這個樣子?還有這臉,是誰給你抓的?”

賈正書不說話,行屍走肉一般的繼續往前走。

賈王氏繼續咋咋呼呼:“告訴二嬸子是誰,嬸子去給你報仇!”

賈正書依舊不說話,臉上表情木楞楞的,眼中透著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