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楚府大門已經徹底的敞開,眾人來到門前向外望去,只見門前有幾個內侍,在一群禁衛的簇擁下,靜靜的等候著,有幾人手中執著繡著祥雲龍鳳圖案的錦旗,卻是象徵著天子親臨,確認無疑之後,眾人連忙上前行禮,將幾個內侍迎入前院。

“誰人是新科進士楚質?”見到院子中已經擺上香案,為首的內侍臉有掠出一絲讚許似的笑容,也沒有廢話,直接開口說道,聲音有些尖銳刺耳,不過沒人在意,或者心中在意卻不會表現出來。

“在下便是,卻不知大閣有何賜教?”楚質上前拱手道,心中有些不情願,自然有幾分從容不迫的氣度。

不愧是聲名遠揚的少年英才,氣度果然非同一般,內侍心中暗贊,表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只是微微上前一步,喝聲道:“奉天子之令,楚質接旨。”

“臣在。”楚質下意識的應聲,楞了下,才反應過來,連忙深深鞠躬行禮,連常朝時候,百官也不用跪拜,宣旨的時候也是如此。

不是皇后的旨意嗎,怎麼改成天子之令了,眾人迷惑不解,但是可沒有忘記施禮,樂觀的楚潛心裡還想到,說不定是官家知道此事後,看在皇后的情面上,乾脆下旨賜婚呢。

微微環視四周,發現眾人表情恭敬,肅容靜聽,心中滿意,內侍隨之揚聲吟誦起來:“赦曰,第一甲第十名及第進士楚質,性情敦善,溫良恭儉,有功於社稷,,朕心欣慰之,特予以嘉獎,授大理評事,差遣杭州,知錢塘縣事,賞綵緞三匹。”

聖旨長話連篇,還有許多不必要的修飾詞匯,讓人聽得耳花繚亂的,不過還不至於不知所云,反正有幾句楚質聽得特別清楚,自己立功,天子欣喜,授予自己大理評事、知錢塘縣事,天子的旨意,那就是說,自己,要做官了,楚質恍惚的想到。

“楚評事,請接旨吧。”內侍輕笑說道,聲音柔和,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刺耳了。

“臣領旨,謝陛下恩典。”感覺有人在自己背後推了下,楚質才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接過明黃色的聖旨,朝宮中方向施禮拜謝,隨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起來。

“辛苦幾位大閣了。”幸好楚洛幾人經驗豐富,輕輕使了下眼色,管家祝福立即識趣的奉上幾包糖果糕點以表謝意,見者有份,自然不會漏了外面的禁衛們。

掂量了下與‘重’不同、內有乾坤的糕點,幾個內侍的笑容也越發和氣起來,藉口回宮覆命,婉拒楚洛設宴挽留的提議,在眾人的客氣禮送下,上了車轎,心情舒暢的悠悠朝宮中返回而去。

“質兒,聖旨寫的是什麼,快些拿來給小叔看下。”楚府大門一關上,楚潛就迫不得已說道,眼睛盡是激動喜悅之色。

“剛才宮裡內侍不是已經當眾宣讀過了嗎,小叔難以沒有聽見。”話雖如此,但是楚質還是含笑將聖旨遞了過去。

楚潛沒有辯駁,接過聖旨,小心翼翼的展開,一遍又一遍的觀看吟誦其中的內容,激動之色難以抑制,如果不知情人見到這幕,還以為聖旨是給他的呢。

“看了這麼久,也該輪到別人了吧。”潘氏嬌聲道,亮出嫩白的纖手。

楚潛豈敢不遵,笑呵呵的把聖旨放到潘氏手心上,走到楚質旁邊,突然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大笑讚道:“行啊,質兒,小叔用了十幾年時間才成為知縣,若是與你相比,簡直可以無地自容了。”

“小叔又在說笑了,這豈能與之相比較。”楚質微笑搖頭,楚潛這話看似有理,其實根本就是兩回事,開封府轄下的祥符與杭州管的錢塘縣,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宋代的縣分八等,有赤縣、畿縣、望縣、緊縣、上縣、中縣、中下縣、下縣之分,其中赤縣和畿縣是在京城內外附近的,官秩為七品,而其他是在各地方,則為從八品,而且京官與地方官,不僅是相差幾級那麼簡單而已,其中的待遇差異,誰都能明白。

“大哥,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從驚喜交集中清楚,楚洛猶豫說道:“按常理來說,以質兒的名次,其差遣應該是某府州的通判或者推官,而且朝廷慣例,新進進士,只許為副職,以免因不熟政務而出錯,而質兒怎麼成了知縣,其中。”

也不怪楚洛小心謹慎,官場詭譎難料,從楚質無辜受累的事情可以看得出來,如今楚質的官職已經下來,卻不符常例,前師之鑑才過,誰敢忘記。

沉吟片刻,楚汲微笑說道:“君瑞不必擔憂,官家的意思,我也猜測出幾分來。”

“夫人,吩咐廚房準備酒宴,今日雙喜臨門,豈能不慶賀一番。”楚洛輕笑說道,而幾個女眷也明白男人在說官場秘聞,不宜多聽,也微笑的指揮僕役在院中擺設桌,幾個男丁則返回廳中,揮退左右,輕聲細語起來。

“其實也容易理解,雖說三十為相只是荒謬之語,但是官家何嘗沒有在官家心裡留下一絲猶豫,自然不會許質兒一入官場,立即佔據高位,當然,也有可能是官家害怕授予質兒通判推官之職,又引得朝廷某些大臣反對、贊成,而爭論不休起來,這種事情顯然是官家不願意見到的。”楚汲仔細分析說道:“但是官家也清楚質兒無辜受累的,而且又在假皇子案件中立了功,若是賜予些低階的官職,怕是官家自己也不好意思。”

“所以乾脆採取折中之法,不許高位,也不授低職,乾脆給個知縣。”楚潛笑呵呵的接話道:“而且還是正職,讓質兒少磨練幾年。”

“不僅如此,授予正職,也是福禍並存。”楚汲搖頭笑嘆道:“若是質兒在任上做出政績來,自然是容易得到提拔,若是碌碌無為,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質兒在知縣任上多歷練幾年,真是一舉二得啊。”

不愧是朝廷大員,皇帝的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都能夠推測出十之八九來,楚質心中佩服之極,對於天子趙禎也沒有絲毫的埋怨之意,畢竟楚汲已經分析得很清楚,任命自己為知縣,看似虧待了自己,但是也有許多好處的。

而且,錢塘知縣,杭州,那可是天堂般的好去處啊,風景如畫,地方太平,離方臘起義還差好幾百年呢,肯定禍及不到自己,仔細想來,皇帝還是蠻有人情味的嗎,只要平安,什麼政績之類的倒算其次,大不了多做幾年知縣罷了,那可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多陶冶幾年性情似乎也不錯,楚質樂滋滋的尋思,卻忘記為官三年一調的制度。

“質兒不用擔心,說到治理地方,小叔我還是有些經驗的。”楚潛微笑道:“這幾日你哪都不要去了,仔細聽我。”

“什麼不用去,你忘記相親的事情了?”楚汲含笑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