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天色。

太陽將將落山,她倒是從來沒見過沈玉清回來這麼早過。

以前每次和他說回來吃飯,他總是不情不願,修真者無需飲食,只是食用靈植靈獸對修行頗有益處,因此不嫌麻煩的修士也會像凡人一樣吃飯睡覺。

沈玉清是嫌麻煩那種,對吃飯這件事,對於他而言等於是陪伴江照雪。

江照雪也知道他不愛來,所以每次都是在自己做出些許“功績”之後,才會提出這個要求,然後三請五請,才把這尊大佛請來。

每次來,都是天黑,她都要從日落,等到夜深,用靈力續著滿桌菜的溫度,等蠟燭從新燭燃得滿身淚滴。

只是沈玉清來了也好,倒也不用她等,反正廚房是早就備好飯菜的,她轉頭吩咐青葉“去準備吧。”

青葉應聲下去準備,等布好菜後,江照雪便聽門口跪拜之聲,隨後沈玉清出現在房門前,侍從上前取了他的外衫,他提步進屋,還沒坐下,便開始皺眉數落“昨夜告訴你莫要惹事嗎?今日為何又去刑罰堂鬧事?”

怕溫曉岸把裴子辰打死了。

這個理由當然是不能說的。

江照雪沒出聲,看著沈玉清氣勢洶洶坐下,抬眸一笑,給他倒了杯酒道“這麼生氣做什麼?不就砸了個刑罰堂嗎,你不高興我以後不砸了。”

“江照雪!”沈玉清緊皺眉頭,“你不做此事,不當是因我不喜,而是此事不對,你何事能懂事有些善惡是非?”

江照雪端著酒杯喝酒不言,沈玉清忍不住繼續道“你來中洲兩百年了,中洲不比蓬萊,做人要有做人的規矩,你不是妖了!”

“規矩這麼大,那讓我走唄?”

江照雪徑直開口,沈玉清按耐不住,厲喝“你放肆!”

“好了好了。”

江照雪不想同他吵架,抬手止住他說話,溫和道“別嚷嚷了,我請你吃飯,不是同你吵架,刑罰堂的事兒我明日找溫曉岸道歉,今晚我們心平氣和吃頓飯,行嗎?”

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頓了。

江照雪少有耐心,這倒讓沈玉清一愣。

過往這個時候,她早就已經哭鬧起來了。

他們總是這樣,因為些許事宜開始爭吵,他同她說道理,說規矩,說是非,她永遠都會歸咎到他不愛她。

雞同鴨講,痛苦不堪。

兩百年,他看著這個人蹉跎於這些雞毛蒜皮,永遠在問他愛不愛他,哪怕再美麗的皮囊,都最後只剩厭煩。

然而此刻前女子帶著少有的平靜,沈玉清看著對方眼睛,也慢慢冷靜下來。

他直覺不對,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坐到江照雪對面,整理思緒,好半天,才想起來意“你說烏月林妖修之事有了眉目,查到是誰了嗎?”

聽到這話,江照雪便開始轉動腦子,扯著謊道“查到了,但我得先問你一件事。”

“何事?”沈玉清皺眉。

江照雪思考著,慢慢道“她說她並未作惡,反而是路過幫忙,看見了一些你們靈劍仙閣弟子之間的齟齬,她想問,若她出來作證,她的證詞,閣主是否會接納?”

沈玉清頭一次在不是吵架的情況下從江照雪口中聽到“閣主”二字,但一想現在在說正事,江照雪用這個稱呼無可厚非,他也就壓下心裡那點不適,直接反問“她想給裴子辰作證?”

現下被抓的只有裴子辰,這個妖修要作證,自然是為了裴子辰。

江照雪點頭“不錯。”

“不可。”沈玉清毫不猶豫反對。

“為什麼?”

“烏月林乃九幽境結界邊緣,很少有修士往來,他一個蓬萊妖修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沈玉清冷淡詢問,“又為何會和裴子辰有往來?他與九幽境是否有關聯?我在現場發現了有妖修使用九幽冥火的痕跡,證明九幽境早就已經和真仙境的妖修有關係。他自己本身就說不清楚,還要為裴子辰作證,如何證明他們不是沆瀣一氣?”

江照雪聽著,面上不顯,卻已經聽出其中蹊蹺。

他沒有想為裴子辰平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