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恬知道自己將來很難善終。

若事敗,她便是一死。

若事成,知道如此皇家辛秘,她似乎也是無路可走。

早在太后將她召來告訴她椒陽宮出了大事時,她便已經被註定了結局!

此刻嚴恬感到寒意刺骨。人命之於這些上位者到底算個什麼?可被隨意吹滅的火燭?毫無負擔,無知無感?就如那伶人餘生歡,以這樣極不體面甚至大逆不道的方式死掉,甚至沒人願意提起他的名字,更別說幫他查清真相,申冤償命。

還有至尊至貴的皇后娘娘,竟並不比伶人的性命更受重視。太后只看到她的嫡長孫太子殿下,而皇帝只在乎自己受損的尊嚴。於是太后第一時間的應對便是獻祭皇后,平熄皇上的怒火,再召她來出個“上次那樣的主意”,來保住太子。

可,皇后真的就該死嗎?餘生歡真的就該死嗎?她嚴恬真的就該死嗎?

嚴恬閉了閉眼,這是個無理可講的世界。現下她能做的唯有不拖累父親,不拖累家族。她自小同嚴氏宗族雖然並不親近,可血濃於水,這半年來祖父的慈愛,伯父伯母們的照顧,兄嫂嚴惜的友悌,讓她已徹底放下了過去的偏見。父親說得對,她從小就得家族蔭庇,才能活得如此肆意瀟灑。那麼,現在她能做的唯有不連累家族。

……

“你這孩子,怎麼如此說話……”後面的話太后卻是說不下去了。她召嚴恬來的那一刻便定了這孩子的命運。說來是她對她不起。

“好吧。”她垂下了眼睛,“哀家會寫一道懿旨給你。只是你不用灰心,若保住皇后太子,你自會有你的榮華富貴,無上尊榮。”若事成,將嚴恬納入後宮便是。既封住了密秘,保住皇家顏面,宮中又得了個能力出眾的干將,圓了皇帝后宮權柄交替的心願。而立此大功,到時候封為貴妃也不為過,還解決了嚴恬的封賞。她因此事與皇后有舊,以後替皇后統領後宮就更加名正言順,也更能服眾。

只是,上述這一切皆有個前提,那便是保住太子!證皇后清白!一切皆要她爭氣才行!

“外面的市井百姓常說富貴險中求。如今有一場潑天的富貴在等著你。成了,你便光宗耀祖,嚴氏借你之功可再進一層。可,若不成……唉,你要的懿旨說不定也就有了用處。”

這暗示已然明明白白,潑天富貴,無上尊榮,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未出閣的女兒能為家族光耀門楣?唯有入宮為妃。

嚴恬垂下眼簾,不辨喜怒。

……

一連三天,永治帝該上朝上朝,該批奏摺批奏摺,該見的大臣一個沒少見,誰也看不出宮裡出了樁驚天醜聞。

那些有女兒在宮裡的人家,也不過只少數那麼幾家隱隱覺察不太對勁。而這其中除了皇后的孃家梁相府心急如焚卻找不到門路外,因嚴恬困於宮中又探不明狀況的嚴家也焦急萬分。

宮中,與嚴恬談話後的當天下午,太后娘娘便派人去請來永治帝,也不知說了什麼,最終說服他給了嚴恬七日時間,來查明皇后宮中的“豔詩人命案”。

嚴恬努力穩住心神,這起案子也許會定格成她人生最後的時刻,無論結局如何,是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她的人生也都算圓滿。畢竟以前皆是她協助父親,而這次是她獨審,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卻是如此驚天動地的大案!用秦主恩的話來說,“這波不虧!”

秦主恩……不期然,這個陡然鑽入腦海中的名字讓嚴恬心神一顫。如果這真是生命的最後一程,那她是否願意暫時放下自己那些思慮堅持,義無反顧地去愛一場呢?只憑本心,不摻理智,心動就是心動,歡喜就是歡喜。她喜歡上了一個少年,然後燃燼一生的勇敢。就如那首血淋淋的詞寫的一般,“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嚴恬喜歡秦主恩,她一直知道。但是很可惜,她一直更愛她自己。

……

太后實現了嚴恬的三個要求,向皇帝要來七天時間,給了她一份脫離嚴氏宗族的懿旨,還有去見皇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