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姑娘這話說的!”恩爺請都請不來呢,怎麼會趕人?媽媽哪會是那等不知好歹不識抬舉的人?”老鴇子剛得了筆大錢,心情極佳,並不計較紅袖說話夾槍帶棒。

“那媽媽回去歇著便是,看樣子爺們兒們還要再樂上一樂,媽媽可別過來衝撞了。”

老鴇子立時順坡下驢,親暱地拍了拍她:“那就辛苦你了。樂可是樂。你這臉卻是要千萬小心……嘶,疼不疼呀?”

紅袖的臉都這樣了,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竟又來了興致?嘖嘖嘖,真是……看來紅袖此去還真是禍福難料。

說來,好模好樣的,男人都有膩的一天,更何況是這已經毀了臉的廢物。秦主恩今日大概是被當場架到那兒了,一時腦子沒想清楚,便花了這個冤枉錢。可事後清醒過來了呢?紅袖被厭棄幾乎是一定的。只是不知下場如何。唉,被金主厭棄的女人,下場又能是如何?

老鴇子在那副黑心肝裡竟難得地扒拉出一絲憐憫來,嘆著氣拍了拍紅袖的手:“咱們母女一場,也算緣分。你既攀上了恩爺這根高枝兒,以後……自是平步青雲。男人不過都是一樣,凡事多忍耐些也便是了。”能說上這番場面話已算仁至義盡,老鴇子裝模作樣地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隨後捂著胸口那張熱乎乎的銀票下樓去了。

望著老鴇的背影,紅袖忍不住挑唇冷笑一聲,卻立時牽動傷口,疼得忍不住抽氣兩聲。可她卻並不想因為這疼收斂笑容,慢慢的那冷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笑來。她小心翼翼地將賣身契揣進懷裡。以後每年的今天便是她的生日了,她的重生之日!

紅袖回頭看了看添香閣的房門,屋內的那對男女想必應該有不少話要說。她今天這一場不過就是為了成全。成全秦主恩,也換秦主恩成全自己。嚴大小姐在意的過往,自己都講得明明白白。包括以後,因為她的毀容也被撇得乾乾淨淨。至於秦主恩要如何贏得嚴大小姐的芳心,那便是他的手段和本事了。

紅袖尋了個繡埻擺在門口坐下,她並不擔心秦主恩會在屋子裡幹出什麼腌臢事兒來,他不是那樣的人。

秦主恩確實不是那樣的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自己心儀的姑娘。於是他決定,答應給人家當哥哥!他怕是連人都不是!

“你今日下午的話,我……一時還沒想明白。我不能騙你。所以……你若真想認我娘為義母,我答應了。”

嚴恬有些驚訝。她抬頭看向坐在茶桌對面的秦主恩,一時間竟辨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秦主恩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或許是紅袖的自殘求生刺激了他。他不想讓嚴恬最後也落得這般境地,並不是說她會流落煙花之地,而是為了自由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他現在當然可以承諾她將來永不納妾彼此忠貞,許她此生並肩而立,給她尊重給她自由。可若哪天他改主意了呢?畢竟他現在並沒有參透,並不能保證,若承諾便是騙她。

可將來如果做不到,以嚴恬的激進和決絕,他怕她會付出比紅袖更大的代價來擺脫他。那將會是什麼他不知道,但他不敢賭!既然嚴恬要一份平等和尊重,那麼就先從此刻開始吧。

“我孃的壽辰是七月初五。今年我會在廣合戲樓熱熱鬧鬧地辦上一場。屆時便是你認母的時候。我娘,她喜歡你!無論是當女兒,還是當兒媳婦兒,她都會極高興的。也算是給她賀壽了……”

這幾句話秦主恩說得艱難。他突然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戲詞,叫“字字泣血,句句含淚”。沒想到他反骨錚錚的一代大俠,竟然也會有如此纏綿哀愁催人淚下的時候!

嗚呼!果然人生在世,相逢就是一場報應!

秦主恩的報應叫嚴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