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雖然你自小未長在府裡,可二哥並不把你當外人,這才和你說些肺腑之言。恬兒如此冒失跋扈,卻又毫無擔當,就這麼隨意將過錯推到了別人身上。雖是僕從,可也是咱們家的家生老僕,如此誣賴栽扣豈不寒了其他人的心……”

“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嚴文寬皺眉捋髯,心裡擔心嚴恬,此刻頗想去內院看看,卻又不好走開。“恬恬我自小帶大,還是知道她的稟性的。最是細緻穩沉,斷不會好奇生事抑或冒失莽撞。便是真犯了錯也向來敢做敢當,一力承擔,從不畏縮推脫,更不會誣賴栽贓別人。”

“三弟此話……”二老爺嘴裡的“差矣”還未出口,忽見剛剛傳話兒的那個小廝小心翼翼地擎著雙手,似捧著個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往這兒走來。他便知是夫人傳話兒回來,於是暫且擺擺手扔下弟弟,自己迎著那小廝出了迴廊,一同站在剛冒芽兒的嫩黃垂柳之下。

“……你太太就讓你把這個給我?”嚴文莊舉起那兩股金釵,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向小廝。

“是。”那木訥的孩子邊點了點頭,邊握了袖子去擦額上的汗。

嚴文莊皺起眉來,仔細看著那兩股金釵,隨後兩手平移,便要把金釵合成一枝。

“誒!誒!二老爺莫合!莫合!”小廝一見便著急起來,伸手就攔,“二太太說,說,‘莫合上’!”

“‘莫合上’?”嚴文莊滿腹狐疑地看了看小廝,又看了看手中的金釵。

金釵莫合上……釵莫合……莫釵合……莫摻合!二老爺一拍腦袋,猜出了迷底。

自己的夫人他還是瞭解的,雖和自己一樣不喜操心俗務,可這並不代表她就不懂俗務。相反,作為淮安謝氏的女兒,她管家兌賬、中饋俗務樣樣來得,甚至比旁人更強百倍。只是家中有大嫂管著,她又向來不願理這些俗事,故而反落得清閒自在。但她此時卻讓人傳了這麼個口信過來……

嚴文莊揪著鬍子沉吟片刻,知道這其中應是另有隱情。於是剛剛滿心因嚴恬無理生出的厭煩、因嚴文寬【表情】護生出焦躁,此刻立時化成一股清煙,“噗”地消散無蹤。

他轉身邁著四方步又回到嚴文寬身邊,再照面兒時已沒了剛剛的怒氣犀利,臉上掛著笑影兒,甚是和藹親切地話接上文:“三弟此話……極是!你我兄弟二人如此在外院乾著急也是無用,不如先回去繼續入席陪父親做壽才是正理。”

說罷笑容可掬地伸手拍了拍嚴文寬的肩頭。然後又威嚴十足地看向吳二:“你且回去當差,這事我和大嫂自會處理妥當!今日是太爺的好日子,莫要生事!否則仔細你的皮!”

這幾句敲打,語氣頗重。吳二脖子一縮,心知定是出了什麼變故。雖擔心自家婆娘,但覷著主子的臉色,還是明白此刻不宜鬧得太過。反正話都說到了,以他對主子的瞭解,自不會丟開他不管。於是趕緊跪地磕了個頭,便躬身退下。

嚴文莊也不再多做廢話,轉身便回了花廳入席,徒留身後目瞪口呆的嚴文寬。

他這位二哥沒事吧?這東一榔頭西一錘的,剛剛不是說恬恬汙了長公主的壽禮又誣賴他人嗎?怎麼轉眼又像沒事人似的走了?

嚴三老爺表示,他的職業素養此刻正步步緊逼著自己馬上進屋把嚴文莊給揪出來,將剛剛那件事重新續上,審他個清清楚楚,斷他個明明白白。

可他的理智卻在勸他,你爹在裡面做壽,你猜你應該先顧哪頭兒?

最終他還是甩了甩袍袖,無奈地也跟了上去。先給父親祝壽才是正經。

而此時,隱在迴廊角落裡的秦主恩回頭去看嚴愉:“定安侯夫人一般在哪兒理事?”

嚴愉面無表情,看著他沒有說話。這廝一沾嚴恬便要生事。今日可是祖父的好日子,萬不能讓他瞎攪和。

“嗐!秦大哥!我知道!我帶你去!”一個聲音突然從二人背後傳來。秦主恩和嚴愉皆嚇了一跳。一回頭,便見嚴恪像只耗子似的隱在一叢萬年青後,此時露出半個腦袋,瞪著圓溜溜兒的眼睛,衝他二人露齒一笑,“我爹的親隨叫三叔出去時我便奇怪來著,可隨即見你和二哥前後腳地也跟了出來,就知道定出了什麼新鮮事。果然,剛剛我讓小果子去內院打探,說是吳二家的指認嚴恬汙了長公主的壽禮反誣賴給她。現下他們正齊聚榮梓堂來個三曹會審!我帶你去看看?”

……

榮梓堂內。

嚴恬剛剛還在莘榮堂正招呼女客呢,誰知突然就被叫了過來,她不禁有些發懵。可當聽了大伯母言簡意賅的講述後,她忍不住鄭重地看了吳二家的一眼,隨後便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