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陸猴子,你別危言聳聽嚇唬人。”秦主恩接過二祿手裡的鐵鏟一把杵進墓碑旁邊的泥裡,“我這是‘盜掘墓冢’?我這是‘開棺驗屍’!我們長公主府裡要什麼沒有?會來盜掘這不滿月的新墳?正所謂心中有佛看人皆佛,心中有鬼看人皆鬼。東靜伯府雞鳴狗盜眼皮子淺,所以這才看誰都像個盜墓的吧?!”

此話一出,立時引得周圍圍觀百姓鬨笑一片。

“你!”陸昭又被氣得滿臉通紅,他在秦主恩面前就從沒討到過便宜。不過今日,秦主恩可是親手將把柄遞到他手裡的!

陸昭不由的冷笑一聲,“秦主恩!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大齊律可說得明白,若要開棺,必得其家人同意,且親筆寫下書契,方可開棺。否則便全作‘盜掘墓冢’論處!你這一無書契二無承諾兩手空空就敢來挖墳?

“雖然你是皇上的外甥,可陛下向來公正,法不徇情,最重國法綱紀。現下在場的父老百姓都是見證!你今日若敢挖壞方金堂墓冢一塊墳皮,我們東靜伯府作為他的外家,就算是把官司打到泰和殿上,也定要替我這位表兄討個公道!”

陸昭頭一回在秦主恩面前這麼硬氣。秦主恩他當然拿不出什麼同意開棺的書契。方家嫡枝已經死絕了。太后倒是方家人,可以她老人家避嫌還來不及呢。更何況,這陵寢墓穴堪輿風水可是涉及到一家一姓子孫大脈後世福澤的大事!太后怎敢輕易同意去毀掉一座墳墓?她就不怕世人有樣學樣,再挖了秦家的龍脈祖陵?!別說現在秦主恩不敢保證那所謂的證據一定在這墳裡,就算板兒上釘釘確有此物,太后也未必敢冒這天下之大不韙!萬民之母,挖墳掘墓?那離天下大亂,龍脈斷絕也就不遠了!

再說,這種書契大齊百餘年來也未有幾人真的立過。掘墳罪同殺人,同意掘自家墳墓者簡直如同弒親!除非冤深似海,否則誰會願意亡親不安?!

作為方金堂的外家,東靜伯府,自然不可能出這東西。且為保亡魂安息,不被驚擾,不光不會出那契書,更要趁機釘死秦主恩的掘墓之罪!

要知秦主恩一向和定安侯府嚴家交好。嚴家又是遼東舊部。嚴家、太后、梁家、太子……

這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暗潮洶湧的時局,這大可作為的機會!

……

“呵,陸猴咂!幾日不見,你這能耐見長呀?!”秦主恩挑了挑嘴角,漫不經心地笑道,“大齊律都會背了!看來這字兒是終於認全了。不像小時候,一個‘陸’字兒被先生教了三天你才會寫。”

周圍百姓又是一陣鬨笑,陸昭面如豬肝。

“不過咱們也算從小認識,我秦主恩的為人想必你也知道。我想幹的事,就一定要幹成的。以前我常說,犯法這事兒要是它不犯法,我早就幹了。可現在想想,老實巴交的我還是太過於保守。

“今日這事兒可涉及天理公道!平國公嫡妻柳氏到底是不是你那位庶姑母所害?若是,那柳氏便是冤深似海,死不瞑目!我今日出手,就是挺身而出,維護天道正義!若不是呢……這不正好藉此機會澄清謠言,還你們陸家一個清白。”

秦主恩幾句話把自己說得簡直佛光普照。陸昭當場氣得面目扭曲。

“秦主恩!你別不要臉地吹捧自己!什麼毒害主母,那分明是奸人誣陷!我東靜伯府可不是好欺負的!呵呵!天理公道?自有滿天神佛去管!你算哪根蔥,替神佛操心?!我不管你說些什麼有的沒的,今日方金堂的墳沒有他家眷親屬的契書,你就是說出大天來,也碰不得!”話音一落,陸昭身後帶來的那幾十名家丁,便立刻呼啦啦湧上前來,舉起棍棒和秦主恩的人馬對峙。

“哈!‘滿天的神佛去管’?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叫他一聲看應不應?!”秦主恩面上一肅,氣勢陡然大盛。對面的陸昭頓時感到一絲壓迫,腳下不禁向後挪了半分。

“你見過廟裡的神佛菩薩何時曾開過口?莫不是皆靠借世人之口傳達天道公正!今日我便做一做那神佛天道的傳聲筒,告訴告訴你,什麼叫善惡終有報,什麼是天道好輪迴!”

說著他大手一揮,大福、二祿立刻帶著人衝了上來。兩方人馬都手持兵械,怒目相望,一場械鬥一觸即發。四周圍觀的百姓立時紛紛後退,更有那膽子小的,已退出老遠觀望,隨時準備躲避。

正在這時,忽然一道清朗爽利的聲音似疾箭穿雲,倏地劃過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秦公子今日這‘開棺驗屍’自然是有憑有據!”

眾人忙轉頭尋聲望去,但見一個十二三歲的瘦小少年在長公主府的三壽引領下匆匆趕來。

陸昭想了起來,前兩日秦主恩當街阻止他教訓方玉廷時,這少年就在旁邊。看來是一夥兒的,卻不知是誰家的孩子。這些年,除了定安侯府的嚴愉外,倒沒聽說秦主恩和誰格外交好。

“哪兒來的小毛孩子,莫來添亂!”能和秦主恩交好的,應該不是什麼普通人家的孩子。陸昭心裡到底存了絲謹慎,因此語氣上反而比剛剛溫和了一分。

嚴恬環顧了一下這滿墳地的活人。除了看熱鬧的百姓,陸昭也帶來了幾十個年輕力壯的家丁。估計是東靜伯府臨時能抽調出來的全部人手。也是,誰家會常年備個百十來號人,就為防著哪天突然有人要扒他家親戚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