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證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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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絮的證言:
先夫人柳氏是柳家最後一點血脈,母族那面也幾乎不剩什麼人了。興武先帝聖明仁愛,當年下旨讓小姐,哦,就是柳氏先夫人,進京。原本是想接進宮裡撫養,可那時候興武先帝龍體逾發不妥,後宮的娘娘們或年邁體弱力不從心,或為先帝侍疾分身乏術,故而再三權衡下便下旨讓同出身遼東舊部的平國公府來教養小姐。
於是樂慶三十六年,我和趙嬤嬤跟著小姐進了京,住進平國公府。
那幾年,日子過得真是舒心呀。老國公夫婦慈愛開明,對小姐視若己出。便是後來世子,哦,就是小公爺方庸,鬧著要娶小姐,老國公夫婦也只是因為小姐體弱,為難上火了一陣子而已。但到底不忍心為難他倆,最終也還是點頭同意了。
我後來常常發痴地想,如果時間一直能停留在那個時候該有多好!小姐無憂無慮,和小國公爺青梅竹馬,情深意重。
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小姐的身子實在太弱了,自和小國公爺完婚就一直未能懷上子嗣。那些年,她為方家後繼血脈日夜憂慮。小國公爺怕她憂思過甚,從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但老國公夫婦卻為子嗣之事對小姐越發不滿。
種種矛盾終在老國公爺去世那一年爆發出來。自己的叔父到死都未能如願得見孫輩出生而死不瞑目,太后娘娘異常震怒,於是親自做主,迎娶陸氏進府。
那是……運和十年的春天,陸氏被一頂粉轎熱熱鬧鬧地抬進了平國公府。自此成了名正言順的二房貴妾。不同於那些通房、婢女抬上來的姨娘,她是主子,也算是老夫人的兒媳婦。
彼時,趙嬤嬤已經去了。國公府裡只剩我一個是小姐從孃家帶來的近人。我知道小姐是極難過的,可她面上從不帶出樣子來。每日依舊孝敬婆母,伺候夫君,溫婉恭順。
初時,小國公爺顧及著小姐的心情,並不和陸氏親近。可怎奈老夫人抱孫心切,對小姐明裡暗裡多有敲打。小姐賢良,便去勸小國公爺。於是,那陸氏在嫁進來一年半後終是有了身孕。
事態大概便是從那時起,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的吧?或許,更早。
小姐自幼嬌弱,對中饋庶務不是很通。這卻給了陸氏可趁之機,她一進國公府,便打著為老夫人和小姐分憂的幌子,一點點插手中饋。漸漸的,府中的下人們開始逢迎巴結陸氏,尤其在她生下大公子後,闔府上下更是見風駛舵,被陸氏邀買走了大半人心。而小姐這當家主母反被架成了個空殼子。也正因如此,最終釀成了大禍。
後來小姐生下嫡子,老夫人和小國公爺高興得什麼似的。那時老夫人已病入膏肓,卻終是於臨終前見到嫡孫出生,也算得償所願,走時極為安祥。可也就是老夫人走後不到半年,陸氏便忍不住了……
產婦血崩本多發於產子之時,而小姐的血崩之症卻發於產子後半年。那時她身子雖弱,稍有下紅之症,可若精心調養,也不過再經些時日便好了。為何會突然血崩?分明是被人下毒所害!
那一日,我像往常一樣在椒蘭院的正房廊下給小姐熬藥。兩日前小國公爺去了鄉下巡莊子,恐還要在外面待上幾日。藥快熬好了,我正要去提那藥罐子,這時突然呼啦啦闖進了一群人來,為首的正是陸氏。
我心道不好,趕緊起身想去攔人。卻誰知竟立時被兩個婆子架住,緊接著又有一個婆子端來碗不知什麼的藥強行給我灌下。我一邊掙扎,一邊呼救,可那幾個婆子力氣大得很,端藥的婆子捏住了我的下巴,一碗藥就這麼半灑半進地灌了下去。
到現在我仍記得那藥的味道,又腥又嗆,像一團火,從舌頭一路燒到喉嚨……
陸氏在乎的並不是我,看也未看一眼,便直接帶人闖進了正房。
我當時急呀,我知道陸氏一定是要去害小姐,可掙扎呼喊都無濟於事,五臟六腑仿若火燒,意識開始模糊。恍惚間,我看到正房蝦鬚簾子後,小姐被一群人擒住。陸氏尖銳的聲音劃得人耳朵生疼:“柳氏,要怪就怪你德不配位,同你兒子一起擋了我們母子的路。今兒我特帶來一壺紅花送你上路。放心,它能讓你死於血崩,卻又不引人懷疑。”
小姐的聲音淒厲而絕望:“夫君不會放過你的!”
“他?”陸氏的聲音中滿是輕蔑和不屑,“也只有你這樣的傻瓜會去相信這樣的男人!不,應該說只有傻瓜才會去相信什麼男人!我從來不信!我只信我自己!姨娘自小就教我,這世上就沒什麼命中註定,有的只是事在人為!你安心地去吧,從此你國公夫人的榮華,你兒子嫡出世襲的富貴,便都由我們母子替你去享了……”
再後來的事,我已記不清了,想來那時我已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一口棺材裡醒來。那碗毒藥在我掙扎時大半被潑灑進了前懷,我逃了一命,可嗓子卻被燒壞,就似如今這般,只能勉強發音,說話好似七旬老婦沙啞粗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