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恬既順應君意又將嚴文寬從中摘出來的目的已然達成,在秦主恩看來她實在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再繼續為這事勞神費心。

可,嚴恬卻抬起頭看他道:“秦大哥,能給我講講朝廷裡的事兒嗎?”

這句話說得很含糊。朝廷的事?朝廷的事可太多了,大到賦稅徭役民生邊境,小到殿前儀態官員德行……可秦主恩卻是聽懂了。

他沉默了一下,隨後看著嚴恬苦笑一聲:“我原是從來不管朝廷上的事的,連平常的‘正事兒’也做不了幾件,這才闖出‘京城第一紈絝’的名號。

“若是別人問,我自是一概只稱不知。我一個紈絝混混,哪裡會知道朝堂上的風雲變幻?可既然是你問,那我卻必然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來方玉廷這事我原本也是要管的,可開始卻從未想過像如今這般大張旗鼓地管。最多不過是暗地裡使些手段,盡些力罷了。至於結果如何,卻全是盡人事聽天命,也算全了我和方玉廷兒時一起玩過兩遭的情誼。

“但我卻沒有想到,嚴三叔會因此案被調進京城……如今既然是你想要查,那我便義不容辭!無論是冤獄疑案,還是朝堂國事,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想摻和的,我就都去查來給你,都去陪著你摻和!”

屋內頓時靜默下來,嚴恬看著秦主恩有些張口結舌。

她沒料到一句話會引來秦主恩這番剖白,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既意外於他話中的那份認真,又震驚於這番話背後那隱隱的破釜沉舟。

秦主恩似乎是在鄭重宣告:為了她,他可以卸下防備,拋棄偽裝,將他的軟肋毫無顧忌地暴露在她面前……

這是一份極大的信任,卻也是一份極大的壓力!

嚴恬從不認為秦主恩真如外表那般放浪形骸混賬紈絝,她知道他內裡其實極清醒明白且智慧超群。她從不敢小瞧這位皇帝的外甥,長公主的獨子,更從不敢輕視他的手段和聰明。什麼不問朝堂,什麼不學無術,什麼紈絝混帳,那不過皆是糊弄世人的障眼法罷了。這京中人人都有幾張臉,秦主恩自然也不例外。

嚴恬不禁想起父親昨日氣極時對秦主恩大喝的那句“長公主府都自身難保”……

她不禁一時間心亂如麻,卻又不知自己為何這般煩亂糾結。腦子裡思緒萬千,卻又無論如何也理不出一個頭緒。

秦主恩看著一向伶牙俐齒的嚴恬突然失了她的好口才,神情複雜的臉上竟慢慢洇出一絲紅暈來,心裡不禁長長地舒了口氣。

若她聽了自己這話起身就走,從此再也不敢“麻煩”於他,那麼他大概也就可以死心了。之前洛州拒婚,確實是他太過草率。可如今若她也能狠下心來說丟開手就丟開,那他就是再不捨眷戀,也會就此忍痛和嚴恬相忘於江湖。

這是一番剖白,更是一個試探。他秦主恩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著長大的,何曾如此伏低做小地去捧過別人?長公主的兒子,自然傲氣凌人,只不過目空四海是對旁人,對上嚴恬他卻願意收起所有的驕傲。

秦主恩看著嚴恬,目光突然熱烈起來,甚至帶了一絲肆無忌憚的侵略性。他從來都不是什麼謙謙君子,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君子。君子皆應施恩不望報,而他為嚴恬所做的一切,甚至違背自己的原則插手朝廷之事,說到底皆不過是為了讓她領情。既然她此刻沒有逃,那麼,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什麼功成身退、施不望報?在他看來那純屬腦子有坑。

秦主恩沒有再給嚴恬開口的機會,話鋒一轉道:“至於朝堂上的事兒……你是想問太子和二皇子背後的那兩股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