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嚴恬站在廣合戲樓上時,樓下已人頭攢動。

二堂兄嚴愉還是靠譜的,派手下人沿街一通敲鑼宣唱,京中百姓果然聞風而動。一傳十,十傳百,不出片刻廣合樓下的空地上便烏烏泱泱聚集了很多人。

京兆尹家的獨生千金坐地招婿,於廣合樓上拋繡球撞天婚。這可是天大的新聞。且這位小姐出身定安候府,生得貌美如花,又和長公主交好,據說連宮中太后都對其青眼有加,若是攀上這門親事,那將來榮華富貴……嘖嘖嘖,簡直不可限量!

……

嚴文寬站在嚴恬身邊,看著樓下來搶繡球的這群人裡竟沒幾個頭臉整齊的,忍不住直皺眉。

於是上前半步將嚴恬掩在身後,衝樓下抱拳道:“各位,小女今日招親,承蒙各位不棄。

“不過有幾句話嚴某須提前說明。”說著他抬眼四顧,威儀陡盛。“那便是,有意接繡球者不得己有家室。若有隱匿者以欺詐之罪論處。眾位須知,我京兆府的大堂,可也不是擺設。”

話音一落,果見人群中有幾人左右看了看,遂垂頭喪氣地退到京兆府衙役設的紅線之外。

“再者……”嚴文寬轉頭看了看女兒,後面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畢竟有悖世俗,此話一出,女兒的閨譽……

嚴恬見此,知道父親為難,於是溫婉一笑,上前憑欄而立,望著樓下眾人朗聲道:

“再者,接繡球者,日後無論有無子嗣,不得納妾。各位可要想清楚了再接這繡球。”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樓下男子此時再看嚴恬皆如看到個怪物。

有人忍不住高聲嚷道:“那豈不是善妒?”

“妒”乃七出之條,堂堂四品京兆尹的千金,定安候府的小姐,竟然善妒?

嚴恬笑容不變,垂眸不語。這便是認下了。場內眾人面面相覷,隨後呼啦啦如退潮般一齊湧到了紅線之外。

這位嚴小姐本就當得一個“悍”字。閒來無事就愛背段大齊律,動不動就說你有違律法。如今竟又添了“善妒”,這更為世間男子所不容。如此又悍又妒,哪個還敢聘娶?

於是一時間場內只剩下三三兩兩欲討些便宜的無賴閒漢站在那裡調笑。

站在看熱鬧人群中的嚴愉忍不住皺了皺眉,狠狠瞪了眼他這不省心的堂妹。隨後四下環顧,卻沒能如願找到那個人的身影,心裡不禁著急罵道:

媽蛋,滿街的叫花子爺都通知了個遍,就差親自給你送信了。這都喂到嘴邊兒了,你要是還趕不上,不如就此孤老終生吧!

暗中發狠,心頭火便更盛幾分。又怕場內那幾個無賴真搶了嚴恬的繡球,於是低聲吩咐身後的親隨潛進場內。除非繡球落到良人之手人,否則務必給攪和了。

嚴恬站在樓上,卻並不怎麼擔心。她這二哥最是嘴硬心軟,樓下的場子有他鎮著,自是極放心的。

只是……

她向樓下掃了一眼,隨即垂眸自嘲一笑。

伏雲庵的靜和師太此刻就在身後正襟端坐。今天最後說不定只能以自己當場削髮為尼收場。

唉,真是可惜。嚴恬心中暗歎。自己原本一直是想當道姑的。說是三千煩惱絲,但……畢竟還是留著好看。

可如今,唯有當場落髮才能以明心志以示絕決。

也不知……自己禿了以後會是個什麼樣子……

嚴恬這廂正胡思亂想著,忽聽遠處馬蹄聲響,隨後一個男人高聲喊道:“慢著!我來了!”

別人還罷,人群中的嚴愉一聽不禁心中大喜,趕忙轉身尋聲望去。不過還沒等他臉上的笑意完全綻開,就倏地僵在了嘴邊。

嚴二公子端著這張似笑非笑將哭不哭的俊臉,在心裡跳著腳地罵街:

“媽蛋的!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