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看著崔景明抬著一雙漆黑陰鬱的眸子看著她。

她唇角彎了彎,神情溫和,這樣童年裡長大的孩子,心裡總是會被迫摻雜進自己都丟不掉的雜質。她伸出手,揉了揉小孩子的腦袋,“我罩你,我打架和以前一樣厲害。”

崔景明想說,現在的自己打架也很厲害,但是下意識嚥了下去。

傅挽的目光已經從他的臉上移開了,輕輕地唱著一支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她的嗓音柔和乾淨,帶著一點說不上來的悵然與清幽。

傅挽似乎十分喜歡這首歌,沒事的時候就會哼唱。她說人生時時都是離別,說只要習慣這件事就好了,好像半點感知不到這首歌裡藏著的哀傷。

但是他沒有在孤兒院久留。

崔家的人找來了,將他帶回去了。他父母的死因沒有一個人在乎,崔家的叔伯在證據面前,被迫放棄股份,一切似乎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他重新去上學,自學了程式設計。

再找到傅挽的時候,他已經成了崔氏集團的繼承人。

而傅挽在城中村的學校上學,課餘時間就去兼職,想盡一切辦法減輕孤兒院院長的經濟壓力。崔景明給孤兒院捐獻了一大筆錢,之後的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學習和管理崔氏集團上。被叔伯架空權利的崔氏集團亂成一團,大廈將傾,他只能無所不用其極地去對待那些對手和蛀蟲。

崔景明知道,只要他去找傅挽,兩個人就還是朋友。

可是他就是彆扭的,不想去。

傅挽曾照顧過的崔景明,是個心思陰暗的小怪物。好像他一出現在她面前,無數次拿刀割自己的手腕,試圖咬破打了他的人的脖子的那個崔景明,就會原形畢露。

他卑劣而陰暗,在她上下學的路上看著她,在她打工的地方悄悄看她一眼。

那時候的崔景明,從沒有覺得,這是所謂的年少心動。

他只是,卑劣地,希望唯一和他同行過,他不排斥和她同行的人,永遠屬於他。他就是想要看著她,想要她在他的掌控範圍內,想要她不要也和身邊所有人一樣。

覺得他聰明得可怕,心思陰狠得該死。

他悄悄註冊賬號,藉著旁人的名義,旁敲側擊地打聽她的訊息,不動聲色地引導她按著他籌劃好的人生路線走。他甚至想好了,要在將來如何繼續假裝偶遇,然後將她徹底困在自己身邊。

只是命運弄人。

叔伯留下的隱患導致崔氏一朝崩盤,徹底破產。那時候的崔景明才十幾歲,只是一個高中生,身後卻揹著數千萬鉅債。

他想盡辦法,典賣掉了崔家的祖產,更是不惜對叔伯的家人動手,總算是把數千萬的債務還得七七八八。

但是為了防止叔伯報復,他暫時出國。

他狼狽得像是老鼠一樣,四處逃竄躲避,總算是被駭客朋友救濟。但是那段時間,他的精神卻是徹底崩潰了,短短一兩年,先是接手全是漏子的崔氏,再是破產被債主逼迫,被叔伯不擇手段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