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謝遙吃光了整整一碗麵,池桃才覺已經十拿九穩,回道:“這是黃魚面。”她既然知道謝遙身患怪疾,又連續數日少進餐食,便果斷做了這道黃魚面,用濃香的雞湯作為湯底,兩種鮮味碰撞,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這道湯麵不僅鮮香味美,更兼那香氣外溢,先勾起他的食慾便好辦了。

“魚面,卻不見魚?”

池桃笑回:“我將黃魚剔出淨肉,打成魚茸和入面中,因此湯清面滑,只覺鮮美,卻吃不到魚肉。”

謝遙不禁擊掌:“好個玲瓏心思!”摸出一個荷包扔給池桃:“這是給你的謝禮,收下吧。”

那荷包入手沉重,池桃尚未說話,慕容也已經吃完大半,閒閒道:“果然味美。池小哥可願跟著我們?我給你月銀二十兩銀子。”他知道謝遙的苦處,因此想先用厚祿將池陶留住,專門為謝遙準備膳食,不再受那飢餓煎熬。

二十兩銀子,足夠一個鄉下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銷。

池桃沒急著答應,低頭想了想:“我原本要進京的……”

“我們在此地盤桓一月,便啟程回京,豈不正好?”

池桃抬起頭:“可我不想賣身。且只管為公子準備餐飯,其餘時間不在府內,可行?”

慕容眉頭一皺:“你這小廝,怎地如此……”

話沒說完,便被謝遙打斷:“池小哥如此精於膳食,想必不甘為奴。正好我府內不便,不若我時常去池小哥家中用飯——月銀還是說好的二十兩照付,另外每月再給你三十兩採買食材,可好?只是有一樣,我不定什麼時間去,我去時你得即刻備飯。”謝府情況複雜,雖無人再敢對他下手,可若是帶了池陶回府,池陶卻極可能遭了暗算。

那就是和現代的私房菜館一樣……如此條件已經是無法想象的豐厚,便爽快應了。

謝遙十分滿意——肚子裡暖暖飽飽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食髓知味,他馬上提出:“既如此,我二人白日要去書院,晚間你送些點心來宵夜。”

池桃答應著去了,先回了迎賓樓,與汪掌櫃說了謝遙已請自己為私廚的事,怕是跑堂的活計幹不得了。

汪掌櫃一愣,旋即大喜,一拍大腿:“嘿,真沒想到,公子看中了你的手藝!我跟你說,謝家可不是一般人,你可得用心服侍著!夫人那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掌家理財都是有一套,若你進了她老人家的眼,那往後…….”

雜七雜八說了一籮筐,才想起辭工的事:“對對,你就甭來這邊了,把公子照顧好是正經!這個月月錢照結,若要用人手,或是什麼不便處,只管過來找咱們!”

要知道,池陶可是迎賓樓出去的,公子要了迎賓樓的人,還有比這更讓他面上有光的嗎?

邵成聽見說話跑出來:“阿陶,你不做了?”

邵成待她一向和善,她笑道:“想是公子沒吃過鄉下飯菜,覺得我做的吃起來新鮮,便要我專去給他準備餐飯。”

邵成“哦”了一聲,嘿嘿笑道:“好事!好事!你小子有本事!”池陶總是來得最早,幫著他做這做那,手腳又勤快,突然走了,還有些捨不得。

汪掌櫃忽然想起一事:“那五香豆乾?”

池桃想了想:“還是照舊,一日十五斤。只是想麻煩邵成大哥每日上午去取。”若是她離開去京城,便把方子留給汪掌櫃,也算是答謝汪掌櫃收留她做工的恩情。

池桃又去後廚轉了一圈,一一告別,這才回了家。

池杏剛把今日份的豆乾晾好,聽見池桃叫門嚇了一跳,忙不迭過來開:“怎地現在便回來了?莫不是身子不舒服?”便去摸池桃的額頭。

雖說本性清冷,可在池杏面前,池桃總是不自覺地有一絲做妹妹的心情,不由自主便淘氣起來:“你猜?”

池杏探過額頭,覺得沒有發燒,又看看池桃臉色紅潤,不像是生病不舒服的,這才有些放心:“到底咋回事?”

池桃掩好門,把謝遙賞的荷包從懷裡拿出來一晃:“你看這是啥?”

池杏接過手,只覺沉甸甸的,又是一個寶藍絲綢質地、繡五色祥雲的精緻荷包,開啟看時嚇了一跳,裡面竟然滿滿的一袋碎銀子!

池杏沉下臉:“哪來的?莫不是撿了客人的東西?”她心頭一酸,拉著池桃的手:“咱們得還了去!姐沒用,讓你出去做工養家……可咱們不能拿這樣的錢!”見池桃不動,她快哭了:“有這樣的荷包,肯定是有錢人,哪會善罷甘休?定會找了來,你會被抓進衙門的呀!”

池桃心裡莫名有些暖,她拉過池杏,小聲道:“姐!你把我想到哪兒去了?這是我們迎賓樓的東家少爺,來府城遊學,看上了我做飯的手藝,賞給我的。還要我以後不必去迎賓樓做工了,隻日日給他做些飯菜就好。”

池杏半信半疑:“你啥時會做飯了?”雖然妹妹想出了做豆乾的法子,可她是清楚的,在家時候,她可是從來沒讓妹妹進過廚房的呀!

池桃點點頭:“你忘了?都是外公在夢裡教我的!”

池杏恍然大悟,剛想說話,池桃把手指豎在嘴唇上“噓”了一聲,又看了西屋一眼。

池杏連忙捂住嘴點點頭,小小聲道:“知道了,我不和人說。”又道:“阿楚還沒起身。”

池桃無奈地看她一眼:“你也太寵她了,連飯都給她端到床上去吃。”

池杏笑道:“我看見她,就跟看小時候的你似的。”又有些傷感,摸了摸池桃束成男式髮髻的頭髮:“只是現在桃兒長大了,什麼也不要姐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