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籠”是用竹篾打製的,拼成圓形,中間放入陶製的容器,上面再裝上一個提手,就成了“火籠”,尺寸一般在一尺左右。伴隨著“火籠”的使用,又有許多配套的器具。

比如“焙籠”,一般都是圓形,也用竹篾製成,直徑大約三尺,分成上下兩個部分。上面用來盛放需要焙烘的東西,下面用來防止熱量擴散。

“焙籠”可以烘焙的東西很多,最常用的是烘焙“火烘魚”,河流溪水中捕撈來的魚,經這樣烘烤,焦焦脆脆,吃起來特別香,是農家招待客人的佳餚。

那時候生活都很拮据,農村家來了客人,有這樣一道美味,往往能極大體現主人的熱情,“火烘魚”給幼小的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一些很小的魚,烘乾之後能直接吃,味道不知道多鮮美,這樣的小魚沒少偷吃過。

“焙籠”還能薰臘肉,多是自家養的豬,宰殺之後留下部分,先要用鹽醃製,然後再在“焙籠”中薰,等到薰成黝黑焦黃的時候,就算是薰製成功了。

薰臘肉卻不能用“火屎”,要用“枯餅”,“枯餅”是打菜油時,油菜籽被榨盡油之後,壓制成的餅狀殘渣。用來薰臘肉,會有獨特的香味。

“枯餅”雖然是榨油時的殘渣,用途卻不小,深得農村人喜愛。可當作飼料,用來餵豬、餵雞。也可當作蚊香,點燃一塊驅除蚊子。

還可以用來藥魚,碾成粉再炒熟之後,放入溪流之中,能夠使魚蝦短暫昏迷。小時候沒用“枯餅”藥魚,也沒少跟在別人後面撿現成的,那時藥魚好像也只有這一種方法。

冬天用“火籠”取暖,方式很多,最常見的是家庭主婦做針線活時,用一塊圍裙或者棉衣,圍住“火籠”而坐,一邊縫補衣服,或者納著鞋底,一邊與鄰里聊天。

“火籠”用來取暖,還要用竹篾紮成一個環,上面用鐵絲編成罩子,蓋在“火籠”上,可以用來放腳。“冷不起的頭熱不死的腳”,腳放在“火籠”上,整個身體都會暖和起來。

農村家庭看護嬰兒,“火籠”的作用也相當突出。以木料製成圓桶,上窄下粗,上下通透。圓桶的半腰位置,開出四個孔,穿上兩根特製的木棍,用來承載擋板。

擋板上站立嬰兒,上面的開口,大小剛好可以盛放幼兒身體,哪怕是幼兒還無法站立,依託開口支撐,依然可以活蹦亂跳。農村群眾形象的稱之為“起桶”,“起”是當地方言音,是站立的意思。

擋板下面則是放置“火籠”,相對上面要粗不少,這樣即可以保持“起桶”安放穩固,也能保證“火籠”的熱量不會散失,更能保證不會被燙傷。

這樣的“起桶”,農村曾經相當普遍,農村小孩幾乎都在“起桶”中長大,我當然也站過“起桶”,非常溫暖非常舒適。現在都有了空調,農村已經很少能看到“起桶”了。

相對於“起桶”還有一種“搖桶”,高約一米,材質一樣木料製作,底下刨制兩根弧形木頭作支架,上面是長圓形木桶,一邊稍高一邊稍低,木桶內常墊著厚厚的稻草,上面再墊著厚厚的棉絮。

這是給嬰兒用的,彌補了“起桶”不能放嬰兒的不足,兩頭高低不同方便嬰兒抱起放入,輕踩弧形支架,或者輕推桶身,就會左右搖晃,不影響手上的活計,大點的小孩也可以幫忙。

冬天是屬於小孩的,沒有了農活,很少被大人支使做這做那,因此玩得也最瘋狂。

“火籠”攜帶方便,冬天的時候,小夥伴到外面玩,常常吊著個“火籠”取暖。有“火籠”在,平添不少樂趣,因為可以點火燒烤,可以引燃鞭炮。

我們小時候,還不知道有焰火,甚至都沒聽說過。每逢過年,每家燃放的鞭炮都是很短小的一卦。按鞭炮個數,分成二十響、五十響、一百響等多種。

印象之中,一般都是二十響。那時候的鞭炮都按封賣,用紙包裹嚴實,每封裡面有十卦,家庭條件差一點的,有時就買兩卦,一卦關門燃放,一卦開門燃放。

除非家裡特別寬裕,或者娶親嫁女等重要時刻,才會有五十響、一百響的出現。五十響、一百響的,要比二十響的鞭炮大許多,威力和聲響也大許多,我們稱這樣的鞭炮為“洶湧管”。

“洶湧管”威力驚人,成小男孩逞強表現之一,抓在手中引燃引線,誰最晚扔出去,誰就最勇敢。因此經常有小夥伴被炸傷手,有些傷得還會比較嚴重。

從小逞強爭勝,除了“洶湧管”,還有跳坎跳水,比得也是誰跳的坎最高、水最深,家長為生計繁忙,我們小時候都是無人看管的“散養”狀態,這樣的無知無畏之中,也都健康成長了起來。“火籠”還有一個好處,特別結實,提著提手轉圈或者甩動,裡面的炭火會燃得特別旺盛,有些小孩經常會架上些柴火,轉動著使柴火燃燒。

我還記得“小謝叔叔”家的“杆堆”,就曾經被“老昌伯伯”家的小孩在玩“火籠”時不小心引燃,十幾米高的“杆堆”看著被燒成灰燼。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識火患,“杆堆”中的稻草,乾枯無比,濺著火星就會自燃。引起這個“杆堆”燃燒的,就是甩“火籠”時濺出的一點火星。

分田到戶之後,山下倉庫暫時沒有分到個人,而是作為生產隊安放碾米機之用,倉庫對面,隔著馬路是一排牛欄。倉庫和牛欄的旁邊,各開闢出了一塊曬穀場。

各家的“杆堆”一般都堆在這兩個曬穀場上,按照曬穀場的劃分,有屬於自己固定的位置,這樣的做法,是為了稻草用完之後,中間那根杆子來年還可以使用。

“杆堆”中可以鑽入,可以藏人,這裡也是小夥伴們特別愛玩耍的地方。沒有大人看管,玩得太興奮,提著“火籠”飛舞,一顆火星就這樣從“火籠”中飛出,濺入了其中一個“杆堆”。

當時我也在場,情景依然記得,“火星”濺入“杆堆”,被小夥伴及時發現,立刻放下“火籠”撲打,結果還真被撲滅了,火星被撲滅,小夥伴就沒再放心上,繼續瘋玩。

誰知稻草太過易燃,看似被撲滅,其實還有灰燼,悶在其中向裡漫延,等到再次發現,外面看起來只燒了個小口,裡面其實已經燒成了空心。這時火焰再無法被撲滅,水淋不進去,翻開來見到風,助長火焰燒得更快。

那個惹事的小夥伴,知道闖下了大禍,驚恐的哭喊著大人前來營救。生產隊的都趕來了,“杆堆”的主人“小謝嬸嬸”,也趕來了。

但趕來再多的人也沒有用,救和不救意義一樣,“小謝嬸嬸”頓時哭天喊地,滿地打滾。大家看著“杆堆”在面前化為灰燼,只能一起將“小謝嬸嬸”拉起勸慰。

後來惹事者的父母賠了“小謝嬸嬸”一個同樣大小的“杆堆”,這個小夥伴為此吃了頓“竹筍炒肉”。那是農村家裡管教小孩最來歷的方法,一根竹片或者竹稍抽打,一打就是一道淤青,甚至一道血痕。

竹稍細長堅韌,鞭打在牛身上,以牛皮之厚也會吃痛,農村人都是用細長的竹稍趕牛,因此有個特別的稱呼,叫作“牛稍”,每當有小孩頑皮不聽話,常聽大人恐嚇,“你爸爸拿‘牛稍’來了”,聽者無不亡魂大冒。

在現代化農業機械嚴重匱乏的年代,一頭牛承載得太多,幾乎可以說承載的就是一個家,就是一代人。農村人無不對牛特別看重,放牛娃們無不對牛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