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伷先嗤笑一聲:“你當然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老賢國公的親生孫女,那個孩子早就死了,當年老賢國病重,心中一直對這個丟失的孩子念念不忘,老管家程伯便親自下江南去尋找那個孩子,結果找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她已經死了,為了能讓老賢國公安心養病,程管家便把你帶了回來。”

張碧雲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你,怎會知曉?”

裴伷先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良久才道:“我年幼時見過她,她右耳失聰。”

張碧雲瞬時如同浸入水中,整個人僵在原地。

“原來,原來如此!”她呢喃出聲,而後彷彿卸去了所有偽裝的狼,原本溫柔的眸子裡染上了凜然的殺意,“怪只怪她命不好,沒有等到程管家來找她就死了,才讓我這條溝渠裡的臭蟲霸佔了老賢國公這麼多年的寵愛,讓我做了一場黃粱大夢,只是可惜,可惜這場夢醒得太快了。”

裴伷先動容地看著她,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

張碧雲輕笑出聲,彷彿什麼都放下了,又好像陷入了一種癲狂,她目光直直地看著跪在地上冷汗沉沉的琅琊王,突然大笑道:“可臭蟲就是臭蟲啊!即便是進了賢國公府,那些過往總會讓其它臭蟲揪住不放不是麼?那些年,我不斷的催眠自己就是張碧雲,我享受著她原有的一切,可是轉過頭又深陷泥潭,洞天閣是什麼地方啊!世人只知道洞天閣的殺手神出鬼沒,刀下無是非,可它不過就是個臭蟲窩,所行之事,永遠都是見不得光的。”

“從一開始,你就是洞天閣安插在京都的殺手?”孟鶴妘突然問道。

張碧雲收斂笑意,雙手交疊搭在胸前,仍舊是一副端莊持重的樣子,彷彿剛才那個眼中迸發出無限殺意的女人根本不是她自己一樣。

“是。”她將目光落在琅琊王的身上,冷冷道,“你們大概不知道吧,像我這樣的殺手,探子,琅琊王不知在京中安插了多少。”

四周瞬時傳來一陣抽泣聲,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落在琅琊王的身上。

琅琊王猛地抬起頭,目光陰鷙地看著她,冷笑道:“你不過是一派胡言,本王從未見過你。”

張碧雲“噗嗤”一聲,眉目微斂,用手搭在唇邊,變換了一個更為粗嘎的聲音說道:“王爺當真不識屬下?”

琅琊王臉上的表情驟然一僵,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一緊,是他!可是怎麼會?

“本王並認識你,亦覺沒有在京中安插任何殺手,細作。”他抿了抿唇,扭頭看向高宗,“聖上,臣對陛下之心天地可照。”

“天地可照?”張碧雲突然冷笑出聲,“這些年為了排除異己,利用洞天閣殺了多少人?當年段家七十二口人的血債,總不好都算在洞天閣身上吧!如今段家案重審,你怕洞天閣知道的秘密太多而被裴伷先查出來,便打算除掉洞天閣。”

“所以你先下手為強,早在益州時便暗中引導我們來查段家案,並且在梁步仁的屍體上留下我的玉佩,刻意引我入局?意圖利用我揭開當年張寶軍和段羚之死的秘密?”裴伷先面無表情地問。

張碧雲抬頭看了眼天,呢喃道:“這個時候,程大人怕是已經抓到王福了吧!”

她的話音一落,琅琊王臉上的表情瞬時一僵:“你!”

張碧雲忽而一笑:“如果不出意外,閣主應該已經把從邵大人手中搶奪的那份卷宗交給程大人了吧!哦,我還忘了,還不止那些呢?這些年洞天閣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說,會不會真的什麼把柄也沒留下?”

琅琊王臉上的表情瞬時猙獰起來,他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一把抽出一旁侍衛腰間的橫刀,直朝著張碧雲的胸口刺去。

“碰!”

一把軟劍纏住了琅琊王手裡的橫刀,裴伷先面無表情地看向琅琊王:“王爺想要做什麼?”

琅琊王冷哼出聲:“本王一生為國盡忠,決不允許一個殺人兇徒構陷。”

“噗!”

一旁的孟鶴妘發出一陣大笑,差點沒把眼淚笑出來:“為國盡忠?你都把國賣了,還盡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你明明就是想要殺人滅口。”

琅琊王冷笑出聲:“你不過是個叛臣之女,有何資格在此胡言?”

孟鶴妘聳了聳肩:“說到叛國,誰人能與你爭鋒?”

琅琊王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抽回橫刀,目光陰鷙地看向她:“本王今天就殺了你這叛臣之女。”

“琅琊王,你恐怕誰也殺不了。”斜地裡伸出的一把金刀搪開琅琊王的橫刀,程少卿一臉譏笑的看著他,“琅琊王,你當著聖上的面殺人滅口,可真是本事啊!”

琅琊王臉色一白,差點沒厥過去,橫刀指著程少卿:“黃口小兒,休得胡言,本王……”

高宗冷冷瞪了他一眼,扭頭問程少卿:“都辦妥了?”

程少卿一樂,單膝跪地:“臣幸不辱命,在去徐州的路上攔截下了琅琊王府的管家王福,並從洞天閣主手裡拿到了一份賬冊和一本名單。”

高宗面色一喜:“起來回話。”

程少卿連忙起身,從懷中取出兩本冊子遞給高宗,與此同時,刑部的衙役也來回報,邵一白從徐州飛鴿傳書過來,已經在徐州城西城隍廟後面的湖水中找到兩隻沉在水底的銅獸,不日便可運回京中。

高宗接過賬冊,面色陰沉地看向琅琊王。

琅琊王臉色一白,猛地咳出一口鮮血,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