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明白,木樨為什麼要聽信庫樂的話下毒?”一出刑部大牢,孟鶴妘劈頭蓋臉便問。

裴伷先低頭看她:“你還沒看出來?”

孟鶴妘一頭霧水:“看出什麼?”

裴伷先微微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眼從西市方向緩緩駛來的花車,讓木石先趕著馬車從另一條小路回張府。

孟鶴妘正糾結木樨下毒的事,沒注意迎面擠過來的人潮,等回過神的時候,一輛花車已經逼到跟前,車轅橫生出來的花枝直直地戳向她的眼睛。

裴伷先眼神一暗,連忙伸手拎著她的領子將人拖到自己懷中,不悅道:“你長著眼睛是用來喘氣兒的?”

孟鶴妘看著花車在眼前掠過,驚魂未定地摸了摸心口,扭頭看他:“你還沒說,我看出來什麼?”

裴伷先暗暗咬了下牙根,放下她的領子,扭身往前走。

孟鶴妘也不是傻子,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生氣了,只是這個彆扭怪到底為何生氣?

“裴伷先!哎,你等等。”她連忙提著裙襬擠過人群,捱到他身邊,“你生氣了?”

裴伷先腳步一頓,猛地回頭。

孟鶴妘沒想到她會突然轉身,腳下沒剎住,一頭撞進他懷裡。

“孟鶴妘。”裴伷先低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孟鶴妘微微一怔,懵懂地抬起頭,對上他那雙黑如點墨的眸子,喉嚨裡突然有點癢癢,“怎,怎麼了?”

裴伷先抿了抿唇,心裡無端升起一股火。

孟鶴妘狐疑地皺眉看他,覺得他情緒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

裴伷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看她如此平靜的站在他面前,心裡總有一種煩躁感,就好像你分明犯了一個錯,本已經做好了迎來雷霆暴雨的準備,結果對方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在意。

這種微妙的感覺很奇怪,隨著而來的是一種不安。

良久,久到孟鶴妘已經失去耐心的時候,他突然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沒入人潮的時候淡淡地說。

木樨不是雲霞郡主的孩子?

孟鶴妘婉如被雷劈了一樣,幾步衝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袖擺:“你什麼意思?”

他冷冷地抽回袖擺:“字面上的意思。”

“可他怎麼會不是母親的孩子?如果不是,那……”她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了。

因為他不是母親真正的孩子,所以庫樂才一定要讓科爾隆頂罪,這樣一來,木樨就會順利的留在大盛,也有更多的機會刺殺大盛皇帝,或是新皇帝,而即便是最終裴伷先挖出真相,看在木樨是雲霞郡主的面子上,聖上也未必會真的動手殺他。

到那時,或許木樨已經有了更好的推脫之詞,比如被利用,被威逼?

這些都是後話,但她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從沒想過,庫樂居然設了這麼大個局。

在通山告訴她木樨就是她要找的人,其實就是想透過她將假‘郡王’送進宮中吧!

“在想什麼?”走在前面的裴伷先不知何時捱到她身邊,微微側身幫她擋住擁擠的人潮,漫不經心地問。

孟鶴妘一怔,沒注意到他維護的動作,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在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伷先身子一僵,落後她兩步。

孟鶴妘回頭看他,心裡莫名一空,突然就沒有知道的興趣了。

她故作輕鬆地笑了下,一下子竄到路邊的攤位前,指著一隻兔子面具:“老闆我要這個。”

裴伷先跟過去想要給銀子,被孟鶴妘喝止了,笑吟吟地解下腰間的荷包,從裡面掏出幾枚銅板放進老嫗手中,接過兔子面具戴在臉上。

“大盛的東西啊,果真是處處精緻的。”她笑吟吟地感嘆,宛如一隻蝴蝶,翩然地從一個攤位飄到另一個攤位上,卻是再也不提木樨與庫樂之事。

銀子僵硬的稜角咯著掌心,偏他又感覺不到疼,只怔怔地看著遠處的孟鶴妘,彷彿有什麼正消無聲息地從他掌心流走,無論他如何轉緊拳頭也無濟於事。

————

夜。

永壽宮外燈火通明,小黃門低著頭大氣兒不敢出地看著門口來回轉悠了快半個時辰的黃忠。

“什麼時辰了?”黃忠突然停下腳步,皺眉朝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