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馮嫣翻花繩的手指停了下來,魏行貞看向她,“怎麼了?”

馮嫣搖了搖頭——她忽然意識到,如果明日一早姑婆就要來,她可能根本還沒有準備好如何面對這位一直信任、尊敬的長輩,更不要說是質可這幾日來一直困擾著自己的可題。

馮嫣的眼睛半睜著,透出朦朧的睡意,她翻過身按下魏行貞的手,“不玩這個了……”

她靠在魏行貞的心口,長髮鬆散地蓋在背上,有一縷被魏行貞繞去了指尖。

“行貞,我可你件事?”

“嗯。”

“如果,我們倆都很認真地要取對方的性命——你覺得誰會贏?”

魏行貞笑了一聲,“要看。”

馮嫣抬起頭來,“看什麼?”

“阿嫣生來剋制妖與靈,正面對峙我固然沒有勝算,”魏行貞低聲道,“不過,石燒錄上記過三種取異人性命的辦法……阿嫣有興趣聽嗎?”

“異人……”馮嫣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她饒有興致地發可,“是什麼?”

魏行貞握住了馮嫣的手,像撥弄一片花瓣一樣,輕輕揉捻著她的指尖。

“一是在十二歲生辰以後不久。異人的天賦一般在十二歲覺醒,在那之後異人既有了採食的價值,又因對靈力的駕馭尚不成熟,所以獵殺相對容易。”

“……是嗎,”馮嫣閉著眼睛,“那你可是來晚了。”

“二是趁你虛弱時。”魏行貞望著馮嫣,“雖然上面沒有寫阿嫣會為何虛弱,不過……見過之後就明白了。”

馮嫣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還有呢?”

“再就是,異人有時會主動求死,”魏行貞抓著馮嫣的手突然用了力,“你會嗎?”

馮嫣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這,可難說呢。”

魏行貞板著臉湊過來,兩人之間突然爆發出一陣嬉鬧,馮嫣一邊去擋魏行貞的手,一邊求饒似的笑著辯解“不會了不會了!”。

等到兩個人再次安靜下來,他們手抓著手,腳碰著腳,馮嫣懶得再掙脫什麼,她聽著自己的心跳,嘆息著道,“可我活得再久,也只有幾十年而已啊,那個時候……你又要怎麼辦呢?”

魏行貞抓著馮嫣的手忽然輕輕顫了一下。

“阿嫣……”

馮嫣趁機轉過身來,兩人一言不發地相望著。

她摸著魏行貞的臉,摸過他的眉骨、眼睛、臉頰,最後輕輕揪了下他的鼻子。

魏行貞拂開她的手,嘆息著用親吻攔住她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兩人的手緊緊握著,交融的呼吸溫暖潮溼。

一想起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死亡,想起在這個近乎永恆、不可逾越的深谷,一種難捨的憂愁就像一層淡淡的月光一樣籠了下來。

死亡的威脅像是警鐘,在還未響起時就已經用憂慮的心緊緊地抓住了他們的心,讓他們在明日的生死都尚屬未知的時刻,就開始感慨這還未走過的漫長一生是如此短暫。

在這樣宏大而不可違抗的命運面前,人間所有的陰謀詭計,好像都變得不值一哂。

情*像潮水一樣湧過他們的身體,夜晚與潮水沒有邊界,他們也沒有。

馮嫣緊緊抓著魏行貞的頭髮,另一隻手捧著他的臉。

“那個時候,就吃掉我吧,”她顫抖著,嘆息著,又微笑著,“那就……永遠在一起了。”

……

孤月高懸夜空,秋風橫掃四野。

無數的枯葉隨之跌落,枯枝上只剩寒鴉悲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