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不論是天上的星辰,還是地下的暗湧。

但這件事一直被林安民關注著,從天撫七年開始,司天臺就開始年年記錄當年山林間的野靈變化,他這才發現,野靈隨山泉水井噴的事,幾乎每年都會發生,有時多,有時少,只不過先前從來沒有人留心過罷了。

關於岱宗山野靈的這批記錄,林安民每年年底都會親自整理一遍,並且在手札中寫下分析。

那個時候,“殉靈人”在民間小有名氣,但還未能進入司天臺與天箕宮的視野,直到後來各地慢慢湧現出信眾的傷亡,所有人才意識到這批危險人物的存在——他們從天撫四年就開始活動了,並且有證據表明,這些人的行蹤也一度涉及岱宗山。

那段時間,岱宗山加強了巡防的戒備,數不清的暗哨日夜在山野間巡視,卻鮮有所得。

與此同時,地方州府對民間的殉靈人組織的打擊也卓有成效,從天撫十九年開始,那些詭異的信眾獻祭事件就再沒有發生過。

直到今年。

在今年,除了一直在追蹤殉靈人下落的杜嘲風,馮老夫人又是第一個嗅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人,她從夏至開始就一直守在岱宗山的六符園中,觀察著山麓間野靈的變化。

起初,一切都盡在掌握。

他們摸清了殉靈人的窩點,摸清了他們的計劃,提前部署了哨兵與刺客,並且在龍舌被召喚的當日,就殲滅了這隻由數百位殉靈信徒獻祭而出的大妖。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事情還沒有過去一個月,就又起了變化。

也就昨日,馮老夫人幾封急信送到司天臺、天箕宮和皇帝的寢殿,告知了靈河已經起勢,正在緩慢上浮的訊息——

司天臺和天箕宮連夜核查,不出幾日,便在多處天然的深洞暗河中找到了與馮老夫人的判斷相對應的證據。

一種巨大的荒誕感砸落在每個人的頭頂。

這一切看起來彷彿是一場巧合,一場天災,又像一場高明的陰謀——它把所有人都愚弄了一遍。

靈河的起勢與殉靈人的獻祭有關係嗎?

很難回答說有,但也無法斷定說沒有。

如果靈河真的從岱宗山開始氾濫,洛陽與附近的城郭有什麼辦法可以抵禦?

……不知道,還需要再想想。

未知的災殃就在眼前,不想跟著它一道覆滅,要麼儘快找到剋制之法,要麼立刻啟程前往別處避難——非要說的話就是這麼回事了。

但如今的情勢是如此緊急:時間只剩下不到兩個月,而且誰也不能確定靈河在上升的過程中會不會突然加速。

綜合以上種種緣故,所有人都覺得再次遷都是最好的做法。

如靈河降世這樣的陰災本就難防,在預測到它將要到來的時候避開,也是一種順應天時。

將天災的來因告知天下,而後帶著民眾一路南遷或東遷,能夠最大程度地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一直沉默不言的孫幼微聽到這裡,突然笑了一聲。

她冷漠地看了一眼眾臣,漆黑的眸子沒有絲毫懼色,“你們誰想走,朕不攔著……”

“朕,是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