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張堅:“誰去探索過嗎?”

張堅搖搖頭:“葛由曾探,遂失一臂……”

“嘖”張祿輕輕撮了一下牙花,心說你們這些仙人也太惜命了吧……好吧我也惜,可不就殘了一條胳膊麼?對於仙人來說,若殘肢體,重生得比螃蟹還快,那也叫事兒?想當初自己用寶珠“寂”,借了祟的力量,湮滅劉累一臂,他哪怕呆在凡間,沒幾天就又長回來啦。這天隙之中,很可能有祟充斥,所以探臂則臂湮滅,那你們就不能多試幾回?

別說胳膊了,就算腦袋掉了,對於仙人來說,也不過保留幾天碗大的疤而已,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你們竟然不多想點兒辦法去探索天隙?跟汝等同類,我都覺得有點兒丟臉!

想到這裡,張祿邁前兩步,不管張堅的提醒,即向天隙中探出右手。雖說讖言要由他來滅祟,但張祿就本心而言,還是更貼近劉累的想法——不趁這機會探尋進一步飛昇的通道,就怕真等滅絕了祟、縫合了天隙,如此良機再也難尋。所以要不是自己偏偏姓張,其實他是很想要臨陣倒戈,投靠劉累的……

自己雖然多次與被祟附身之人搏殺,其後又用女媧五色石吸收了一部分祟的能量,但終究並沒有直接接觸過祟——就此而言,他不如葛由,且不如劉累。不管最終是被迫滅祟,還是真能探尋出祟的本源來,接觸一下總不是壞事。而且,肢體湮滅,又是一種什麼感覺?

他緩緩地向天隙中探出手去,五指慢慢地穿入那片混沌,就此消失不見了。但這僅僅是一種視覺上的,或者說感觀上的消失,而肢體之感卻毫無異狀——既不感覺痛,也無所觸及,就彷彿自己的手還在那裡,只是穿入了一個神秘的時空通道一般。

繼續探出去,直至小臂,張祿試著翻了一下手掌,試著握拳,貌似都無異狀。正打算把手抽回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湮滅了,手掌彷彿仍然存在,是不是僅僅一種錯覺……突然之間,他感覺被什麼東西攥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後用力朝外一扯!

張祿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就在張堅的驚呼聲中,直朝天隙撲了過去。再定睛時,四周已無混沌,但見一片金黃色的沙礫,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穿越時空,身處在了一片沙漠之中。同時他發現了究竟是什麼東西把自己扯進天隙來的——光頭布衲,是一個瞧上去很普通,但他知道絕對不普通的……和尚。

“阿彌陀佛,”心模和尚撒開攥著張祿腕子的手,雙掌合什,“你終於來啦,我可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嘍。”

“你……我……”張祿驚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並不僅僅因為心模把他扯進了天隙,也並不因為天隙之中的場景如此熟悉,又是那個“塔圖因”,而是因為——這一口道地的普通話是怎麼回事兒?!確實前幾次現身,心模的言語都是後世語法,但發音還是漢朝口兒啊,怎麼如今……他不但是外星人,而且也跟自己似的是穿越者?!

“重新介紹一下自己,”那和尚笑眯眯的,“漢朝的發音可能會引起混淆,用普通話說起來比較準確——貧僧‘三無’,三頭六臂的三,無動於衷的無。”

“真、真的不是無生產日期、無質量合格證,無生產廠家……”

“想啥哪?貧僧是人,不是商品。也不是無生活來源、無勞動能力、無法定撫養義務人……佛家謂空、無相、無作是為三無。”

“你……這是哪兒?西方極樂世界?”

三無和尚撇嘴一笑:“施主,不當問你到了哪裡,而該問你從哪裡來。”

張祿茫然轉頭,卻並不見什麼天隙,只見隱隱約約的,身後一尺處漂浮著一個巨大的氣泡,然後那氣泡逐漸縮小,最終徹底消亡。

三無和尚伸手一指:“那就是你所來之處。”

“我還能回去嗎?”

“既然來了,為什麼要回去?”

“那裡……沒了我,又會如何?”

“這你問到點子上了——那裡本就是為你而生的,你既脫離,自然……好吧,理論上仍然存在,但跟徹底湮滅也沒有什麼區別。打個比方來說,你繼續往前走,身後之世則停留在原地。”

張祿驚魂甫定,腦子倒轉得很快:“時間靜止了?”

“也可以這樣理解。”

“但那究竟是哪裡?是地球嗎?然而卻有世界的盡頭……”

三無和尚緩緩收斂了笑容:“施主,你既到此處,一定已經明白了‘絕地天通’的真相。”

“我理解個屁!絕地究竟是絕的哪個地?”

三無和尚難得的表情嚴肅:“絕的就是那個真正的地,你我所來之處,有汽車、飛機、宇航飛船的地。而你自以為穿越到了古代或者異世界,其實不過是穿越去了大能擷取某一段歷史所造成的特殊影像……”

“臥槽!”張祿大叫一聲,“什麼大能有這般本領?別告訴我是佛陀!”

三無和尚搖搖頭:“概念太多,實在跟你說不清啊……總之,你還必須真正穿越一次,才能明白。”

(第一卷源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