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含一愣:“漢人不都是如此穿著的嗎?”

張祿“哈哈”大笑:“吐含先生見識還是太短淺啊,我這可不是普通的漢家衣裝,這是儒衫啊!”突然間注目吐含,雙眼中精光暴漲:“豈有士人與人為奴的道理?!”

其實在漢地,士人為奴之事也不在少數,儒生並非世襲貴族,還真沒有那麼尊貴,天生就人上人。但在那些偏僻小邦就不同啦,仍舊屬於奴隸制社會,只有貴族才能讀書識字,平民百姓大多是睜眼瞎,更別說奴隸了。當然啦,貴族也有可能因為戰敗或者舉債而賣身為奴,但那就必須得脫下貴族衣衫啊,誰準你穿得跟從前一樣的?

所以張祿才能信口胡謅,加以反駁:我要真是奴隸,你能讓我穿著士人衣衫到處躥嗎?這不扯淡哪嘛!

吐含明顯缺乏應對之能,當場就傻了,倒是伊支馬腦筋轉得快——“你這衣服,本是偷來的!”

“原來如此,吐含先生的商船中還準備著漢家士人的衣衫啊。就不知道這衣衫的本主是誰?是被你謀害的漢儒,還是你船上有漢儒同行?何不請來對質?”

他不理伊支馬,光把矛頭指向吐含。吐含啞口無言,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伊支馬。伊支馬厲聲喝道:“哪用得著什麼對質,只要將此逃奴拿下,嚴加拷問,自然他這套衣服從哪兒偷來的,也就一清二楚啦!”

張祿心說特麼的我跟你講道理,你跟我耍橫——要是不能啐你一臉唾沫星子,你也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繼續不理他,而揪住吐含:“吐含先生以為我只是一個普通漢人而已,所以才會幫著伊支馬來陷害我,卻看不清其中的危機啊。我又不是孤身一人到邪馬臺來的,一旦遇害,訊息很快就會傳播回漢國。這些年遼東太守公孫康忙著攻打高句麗,暫時沒動三韓,倘若因忿而興兵,大軍南下,就怕吐含先生一時失策,竟會成為亡國的罪人呢。”

吐含縮了縮脖子:“你……您難道跟公孫太守相識麼?”

張祿搖搖頭:“從來也沒有見過面。”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會為你而發兵攻打三韓?”

“很簡單,因為在下與當朝丞相曹孟德為密友。此前曹丞相親征三郡烏丸,公孫太守親斬袁氏兄弟首級,向丞相表示臣服。只要丞相一聲令下,遼東必傾全郡之兵往攻三韓,而且青州、冀州還可能派發水師,協助進攻。不知道貴國到時候能不能扛得住呢?”

他這大套大套的臺詞,聽到伊支馬和卑彌呼的耳朵裡都跟天書一樣,只是感覺——這貨貌似來頭不小啊!吐含卻是完全聽得懂的——他不光光走南線跟倭地貿易,也曾多次北上與遼東公孫氏,還有高句麗國貿易,對於漢朝的大致情況,瞭解得要比那票倭人深得多。他知道如今漢國戰亂雖未止息,但很明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勝出之勢非常明顯;而遼東公孫氏放在中原雖然是不起眼的小勢力,在三韓看來,卻跟執掌十萬天兵的天神沒太大區別!

公孫康他爹公孫度全勝的時代,不但割據遼東,自稱平州牧,甚至還渡海攻略青州,連奪數縣,屬於在渤海灣內和周邊都是可以橫著走的人物。但公孫氏主要的發展方向是向西,數度攻入高句麗,也曾突入朝鮮半島,希望可以控扼樂浪,進而恢復前漢朝鮮四郡。三韓中數個小王國曾經受高句麗之邀,同御公孫氏,結果被公孫兵殺得跟狗一樣……純論武力的話,其實公孫氏早些年就能把高句麗給平了,然後直取半島——幸虧高句麗國地勢險要,國王又習慣放棄都城去打游擊,才沒讓公孫父子輕易得手。

倘若公孫康真的放著高句麗不管,掉過頭去打三韓——要真是曹操下令,那很有可能啊——徐那伐真是分分鐘亡國的命運……這還不考慮青州兵、冀州兵會不會渡海夾擊……

當然啦,事情要是這麼簡單,歷史早就變樣了。公孫氏若不平滅高句麗,則難以保障側翼無憂,糧運通暢,哪怕曹操用鞭子抽著,他們也不敢直接去打三韓。而青、冀等州的航海水平,更重要是航海傳統,距離遼東也十萬八千里遠,根本不可能渡海發兵。只是吐含要真有這見識,他就不是一介三韓富商啦,簡直可以到中原去當總觀天下大勢的名軍師!

所以吐含聽了張祿的話,當場就萎了,心說我不過是來做生意的,胡亂摻和這事兒幹嘛?旁邊兒伊支馬還不依不饒:“這逃奴滿口胡言,大王千萬不要聽信!”吐含卻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襟,然後笑對張祿:“先生既然是曹丞相的密友,那一定不是我家逃奴了……果然人有相似,是小人不慎看岔了。但聽先生的談吐,是貴人是奴隸,當場便可分辨啦。”

說著又朝伊支馬使個眼色,那意思,這人的話哪怕只有三分是真,都可能給咱們招來禍患,還是別惹他為好。

伊支馬這回請吐含來幫忙,就是********,威壓女王,可是這連洋人都慫了,自己再想動手就缺了大義名分啊……女王勢力雖弱,終究還有不少貴族傾向於她;自家勢力再強,也不到一言堂的地步。最重要的是,這女王本來就是各方勢力平衡、妥協的結果,想要直接跟她撕破臉,自己必然會遭到群起而攻,勝負殊難預料。可是就此退步吧,又實在不甘心,外加有損自己的顏面和威信……

他怒視張祿,眼中如要噴出火來,突然間腦筋一轉,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