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手持長矛計程車卒攔下了人群,隊伍停止前行,陳昭扒開惶恐不安的人群默不作聲擠到了前排。

“草棚還沒搭好,只怕盛不下這幾千人。”

“還搭草棚作甚,那些黃巾賊就快打到這了。一群賤民,呸。”

一個白麵短髯,腰間帶著印綬的細眼男子晦氣唾了一口,面露慍色。

“乃公去歲才花四百萬錢買了這個縣令,沒曾想連本都沒收回來就橫遭禍事。”

年俸四百石的官職需花四百萬錢,縣令便是年俸四百石的官職。

陳昭站在人群中,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東漢末年朝政混亂,漢靈帝帶頭賣官鬻爵,按照官職高低來賣官,上至三公九卿,下至諸郡小縣,所有官職都賣,按照俸祿賣,三公賣一千萬錢,縣令賣四百萬錢。

地方官職要比中央官職更貴,在地方上做郡守縣令更方便榨出庶民油水。

只要出錢,三公九卿都能賣。

她和這上千庶民的性命便掌握在這麼一個以錢換官位的縣令手中。

忽然,縣令這邊看了一眼,饒有興致掃視人群兩圈,側頭對身側士卒說了些什麼。

離得太遠,陳昭聽不見他們的細語。

不過多會,縣令便打馬回了縣城內,心情似乎比剛來時要好上一些,臨走前還往這邊看了一眼。

彷彿一隻流著涎水的鬣狗看渾身是肉的雞鴨。

人群惶恐不安,在幾個士卒夾雜著辱罵的斥責中緩緩動了起來,按照村落分做幾群去尋找草棚。

那寥寥幾個草棚根本盛不下這上千的庶民,可他們還是圍著草棚縮成一團團,似乎有個草棚靠著便能多一分底氣。

陳昭也混在留駕井的村人之中靠在了一個草棚邊。

“阿昭。”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女靠近了陳昭,語氣中還帶著些驚恐。

“你說縣中使君為何不讓咱們進城呢?我二叔說他們把咱們帶來是為了抵禦黃巾賊,咱們是要拿起刀劍殺賊嗎?”

陳昭眸色漸深“恐怕不是讓咱們去上陣殺敵。”

抵禦黃巾,即便暫不向她們發放刀劍等兵器,卻也理應先允她們入城才是。

把她們在這不管不顧,總不能是指望她們能和數萬的黃巾賊在這平坦的阜城郊外展開野戰。

“你二哥和叔父可還在村裡?”陳昭沉默許久,眼中掠過一絲狠意,扭頭問趙溪。

“就是二哥讓我來尋你的。”趙溪指著草棚,“你也一併來吧,棚子好歹能遮陽”。

“我不過去,你請趙二哥和趙七叔過來。”陳昭搖搖頭,指著前方,“此處能看到城門。”

趙溪往城門處看了一眼,城門依舊開著,只是有兩列手中提著大刀士卒在城門左右戍守,不讓百姓進出,只有手持憑證的官府人員才能進出。

趙溪抿抿唇,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塞給陳昭,低聲道“這把給你防身,我還有。”

漢朝允許百姓擁有刀劍和弓箭,只禁制平民私藏弩和鎧甲。趙家世代獵戶,家中藏著不少匕首獵刀。

趙溪剛走,陳昭便看到一行身披輕甲計程車卒從城內騎馬而出徑直闖入了人群中。

橫衝直撞,見到包袱就搶,陳昭看到有一個青壯男子似是不忿,拽著包袱不肯撒手,那士卒舉刀就砍。

帶著血的包袱被擱在了馬背上。

陳昭默不作聲把懷中的兩把匕首推到了身後,從草棚上扯下兩把草遮掩住,頓了頓,又不情從懷中掏出一塊虎形玉佩系在腰間。

半遮半掩,作出不小心露出的模樣。

一塊玉掛墜,一個金鐲子,這就是她帶來此世間的所有財產,金鐲子換了她這半年安身立命的家資,玉掛墜不像金鐲子那麼方便剪開零散還錢,所以才能留到今日。

她本想留著掛墜給自己當個紀念。

可如今還是大事要緊,棄車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