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嘿嘿笑著繼續開口。

“你不讓俺打第一路,俺啥也不問聽你的便是。但老叔你想一想,若是咱們既不打船廠,也不打最弱的那一路,更不打縣城,如何洗清給咱報信之人的嫌疑?人家不顧生死的給咱透訊息,沒有把人家賣了的道理!”

“只有真打縣城,打的狠了,甚至俺作為起義軍的指揮死在縣城下,才算是洗清了那報信人的嫌疑。”

“俺也不會白白拋灑了這些跟著青壯的性命,等到清妖的大兵圍上來,俺就自盡,然後下令跟著咱的青壯們都投降,俺估摸著那報信的兄弟權位應是不低,應是有法子讓他們活命。”

李秀成說的越來越輕鬆,已然是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見司馬運峰依舊有開口與他相換的意思,於是面色一肅,正容開口

“老叔,俺還有一番話,只能說給你聽。便是你到了粵東後,務必找到楊輔清,將手頭的人馬錢糧都與他,讓他儘快攻陷一兩座縣城,想盡一切辦法調動粵北清軍東進,給翼王創造戰機!這才是俺先前死活要打船廠的原因,俺知道這裡是清妖的命根子,不打這裡,清妖屯在肇慶府的大兵不會動的!”

一番話說完,李秀成不待司馬運峰開口,便直接闊步走出營帳,中氣十足的威嚴下令。

“立旗、擂鼓、聚兵!”

且說馮天養這邊,依照原計劃出兵之後,一路沿著海岸線向東掃蕩,沿途經過了十幾個村莊,所到之處雖然多有地主莊園塢堡被打破,但村莊之中卻人煙聲息反倒更加繁盛了些。

雖然鄉民們見到大兵過境免不了的恐懼,但在見到這些兵馬不是綠營而是團練,於是便都慢慢鎮靜下來。

該在田間勞作的勞作,該在村中忙碌的忙碌,只是勞作和忙碌的多為婦孺,村裡的男人少了許多。

而在大隊人馬的周圍,果不其然也出現了監視的起義軍探子,隔著三五里遠遠觀望,並不靠近。

下午三四點鐘左右,馮天養便依照之前和阿方索商量的下令安營紮寨。

先是深挖四道壕溝,其中一道上鋪乾草,與平地無異。

然後再用民夫大車拉運的圓木豎起寨牆,寨牆裡面又一道壕溝和鹿角,最裡面才是士兵休息的營帳。

忙碌了兩個多時辰,幾乎是用了半個下午的時間來搭建營寨,終於是達到了阿方索口中一般水平的宿營標準。

用過晚飯,馮天養緊接著按照阿方索的要求,讓民夫們燒了百十鍋開水,讓不負責警戒的所有士兵都輪流用熱水洗過了腳。

隨後親自帶著衛士檢查了各個外壕的所有明暗哨位,又和將巡視了一番各營連休息的情況,清點一番人數確定沒有開小差的逃兵,這才回到自己營房準備休息。

許是初次帶兵有些興奮,縱然是滿身疲憊,馮天養依舊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三更時分才囫圇睡去,第二天早晨剛剛從起床號聲醒來,便接到了一個讓他震驚不已的訊息。

“義軍去打縣城了?”

馮天養翻來覆去看著通訊兵送來的紙條。

若非上面的字跡的確是黃勝書寫,且用中英文各寫了一遍,馮天養簡直不敢相信上面的內容是真的。

“稟縣尊,確實如此,昨日晚間,義軍便兵臨城下了,先是擊鼓喧譁了半夜,然後縱火焚燬了城西的驛站,還趁夜填平了第一道外壕,人數有好幾千之眾,今日一早已在填第二道外壕了。”

傳令兵一五一十的將瞭解到的情況詳細彙報。

“黃縣丞何在?”

“今日一早,已護著老叔公和縣尊夫人去兵營了,那農舉人和姓段的也帶過去了,此信便是縣丞在兵營之中寫的。”

馮天養頓時安下心來。

守縣城的綠營兵只有六百人,軍紀還很差,萬一縣城真的被攻破,義軍不一定能傷到三叔和綰娘,但那些潰散的綠營兵反倒是最大危險。

黃勝將兩人護送到兵營是最佳選擇,那裡有自己的五百人駐守,防守面積更小,更利於防守。

“縣尊,我們要回去救縣城嗎?”

幾個營長紛紛圍了上來,頗為關切的問道。

馮天養顧不得猜測義軍為何會圍攻縣城,只能就眼下的局勢猜測後續的動態發展了。

“哨騎一班即刻出發,前往兵營附近打探最新情況,最好是能夠和黃縣丞見上面。”

“哨騎二班,將此訊息傳遞給綠營遊擊馬萬宗,就說本縣不擅兵事,不知是否此為天地會聲東擊西之計,後續用兵方略如何,還望不吝賜教。”

“其餘所有人先吃早飯,所有物資裝車,清點人員武器,聽候命令!”

冷靜片刻,馮天養做出了最穩妥的決定。

船廠是葉名琛的命根子,此刻外圍屏障之一的縣城遭遇圍攻,萬祥鵬必定已經得到訊息,不論對方究竟奉了葉名琛什麼樣的指示,守衛船廠肯定是最重要的。

也就是說萬祥鵬和馬萬宗必定會回軍,以解縣城之圍。

事實上,縣城只要不是當日就被攻陷,到了晚間援軍就到了,而且可以對攻城的天地會形成夾擊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