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道“你父皇總是這麼說,他恨不得給各縣的官吏都拴緊了。”

“爺爺,孫兒與上官老師都覺得其實父皇的憂慮是對的。”

“你有何見地?”

於菟又道“父皇說過,從皇帝到大臣,皇帝說要求一百,到了朝中恐怕就剩下了八成,出了長安城就剩下了六成,到了各道州府恐怕就剩下了三成,若到了地方縣鄉那就只剩下了一成,這是不好的,這會釀成隱患。”

“因此朝中要加大監察力度,加大縣鄉分權與互相制衡,自上而下要讓各級官吏清楚,他們為官不是為了富貴,而是為了治理社稷,上官老師說官吏不論大小,不論在朝堂還是在縣鄉,他們的行為就是社稷的行為。”

“若最下層都失去了控制,社稷何談穩固,孫兒懂得不多,可孫兒銘記父皇教誨,李唐的江山從來不是一口鍋,也不是每個人在這口鍋中分食,李唐的江山沒有這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就沒有這天下與江山。”

聽罷,李世民眼神中帶著欣喜與擔憂,緩緩道“承乾,他都教會了你什麼啊。”

於菟道“孫兒學到的不多,爺爺見笑了。”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去吧。”

於菟作揖行禮,也向長孫無忌行禮,才快步離開。

長孫無忌面帶笑容地看著,直到太子的身影看不到了,才開口道“太上皇有個好孫兒。”

李世民輕哼一聲,道“朕算是看明白了,這小子將來會比他爹更嚴苛。”

長孫無忌道“是太子學得不好嗎?”

李世民頷首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承乾那樣的天分,當年舅父說過承乾的天賦就適合當皇帝,後來你與朕都看到了,當年的承乾學什麼都很快。”

長孫無忌回憶著當初,笑道“是呀,當初還是太子時,不論什麼事總是看一眼,問幾句就會了,房相當年總說他沒有教過太子什麼,而太子就已會了,若說真要太子學得慢的唯有射術了,英公教了很多年。”

陽光灑在屋內的兩個靈位上,李世民坐在一旁笑著道“朕都快忘了你們長什麼樣了。”

今年的除夕,宮裡尤其熱鬧。

李承乾帶著李欣正與李恪吃著火鍋,道“青雀走了,他帶著一群學子說是要到處去看看,將欣兒交給父皇撫養。”

李欣是魏王李泰的兒子,這孩子自小就乖巧,他正捧著碗喝著湯。

李恪問道“青雀去做什麼?”

李承乾吃著羊肉,道“說是要去測量土地的年齡,可能要走不少地方,看看那些地方的土。”

李恪道“到如今還是青雀最清閒。”

李承乾道“你呢?”

“恪還不打算停下來,這世上總有很多舊事需要辦,官吏的能力不夠就需要有人看著,子民需要教化,就需要有人去教導,恪覺得這輩子都辦不完這些事。”

說著話,李恪自嘲地一笑,道“若有一天恪覺得累了,想要停下來,還望皇兄不要見笑。”

說著話,他舉起酒碗就一飲而盡。

李承乾又給他倒上酒水。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耳邊都是孩子們的玩鬧聲,李恪的眼睛有些微紅,道“皇兄,有件事,恪一定要說。”

“你說。”

“以前恪走動各地,父皇也好,皇兄也好那時候我們李唐的皇帝都沒有對世家妥協,世家對李唐社稷口誅筆伐,因父皇的氏族志,皇兄的監察,他們恨不得揭竿而起。”

“當年父皇東征,皇兄在洛陽殺得人頭滾滾,就再也沒有人敢言造反。”李恪的語氣激動了幾分,他紅著眼又帶著笑意。

這笑意中帶著驕傲,他言道“當年恪走訪各地,查問各地時常會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待恪,也會有人想要將恪趕走,那時覺得沒有人相助。”

“可如今不一樣了,如今有了一群又一群的崇文館學子,他們帶著鄭公的話語,去教化子民,看到那群學子,恪就覺得這麼多年的堅持是值得的。”

李恪話語停頓了片刻,又道“很值得。”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星空道“這老天是眷顧大唐的。”

李恪也撫著下巴的短鬚。

當年李恪像是孤身一人在各地走動,面對世家面對那些不平事,他為了鄉民站出來。

現在李恪也不再是一個人了,越來越多的學子學成之後支教各地,改變著許多地方,那些學子會叫喊,會憤怒地面對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