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吳恙送回的信中,從未與她提到過半字不順與艱難之處,那些打了敗仗的訊息她也是從別處聽來的。

甚至在四五月前,他還曾經歷了一場生死之險,據送回朝中的急報中可知,太子一度被圍困在了深山之中多日,援軍趕到之後于山中搜尋了七八日,也未能尋到其蹤跡。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朝中為此慌亂不已。

遲遲等不來訊息,她已經收拾了行李打算趕往朵甘。

卻在出城三日後,被秦五叔追了回來,秦五叔是帶著訊息來的——朵甘傳回軍報,太子殿下平安無事,先前之事不過只是誘敵的計謀而已。因是臨時定下的密計,知情者甚少,方才傳回了有誤的訊息。

她聽得大喜,這才跟著秦五叔回了家。

可之後冷靜下來細想了想,對這所謂“誘敵”之說卻是半信半疑——當真如此嗎?還是拿來穩定軍心和朝堂,想叫她安心的說法?

對她,他總是報喜不報憂。

初至朵甘時,為鼓舞士氣,他曾多番親自領兵迎敵,難道當真不曾受過傷嗎?

且他身份特殊,拋開真正的戰事不提,諸般刺殺手段定也沒少經歷。

而他從來不與她說起這些,無論是手下士兵還是他自己。

她知道,戰事殘酷而現實,講求的便是一個“勝”字,唯有勝了,那些流血傷亡才被世人賦予真正的意義——

好在,這次他們勝了。

雖尚且未能將異族悉數拔除,但於當下而言,能拿回城池將異族驅逐出京便足夠了。

想來歸期不會太遠了。

翌日,東陽王於早朝之上進言提議,此時應召太子班師回朝。

乘勝追擊也要分形勢局面,朵甘之外,那些遊族不戰之時勢力分散各處,且行蹤不定,若想除盡非久戰不可,且非但費時,更是耗力。

而當下國庫實在不算充裕,于軍需糧草供應之上一直多有吃力之處。

總而言之,此時不宜戀戰。

“臣以為東陽王所言極是。”解首輔出列,道:“今太子殿下既已將異族驅逐出我大慶之境,大挫異族氣焰,料想至少可保數年安定。當下各處正是休養生息之際,日後待看具體情勢而為也不遲。”

且拋開國力不提,太子身為儲君,其安危亦關乎社稷安穩——須知如今還有太子已經戰死的謠言在各處流傳著。

唯有太子平安凱旋,這些謠言方能不攻自破。

其他官員也緊跟著出言附和。

昭真帝點了頭。

嗯,於公於私,是都該召那臭小子回來了。

很快,召太子回京的旨意便被快馬送出了京城。

但許明意覺著,怕還是要等上一段時日。

吳恙非是急功之人,於此形勢之下,自不可能做得出一意孤行抗旨之事。但他縱然要回來,必然也要等到將一應之事悉數安排妥當之後。

安撫邊境民心,收拾戰後殘局,重建各處防守,這些都需要時間。

依他的性子,必是要親力親為才能放心的。

但她也不著急。

雖然她真的很想早點見到他,但她更想看到他安安心心地踏上返程。

她和他,雖是世間最心意相通之人,但他們從來都不只是屬於對方,他們屬於自己,而又準允自己屬於著這方天下江河,眾生萬物。

守好這片江山和百姓,是他們共同的心願。

於她而言,這個聽起來有些自大的念頭並非是起初便有的,而是隨著時間的增長,走過的路,見過的物,而日漸變得清晰堅定。

起先她只想守著家人,而今有了餘力,便想要去做更多的事。

所以,她骨子裡實則也是極普通的人,並沒有太多捨己為人的偉大想法,做不到無暇自保也要去保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