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又聽秦五說著:“說來昨日屬下陪著將軍說話時,將軍還有了反應來著——”

有意避開周侍郎等人,剛從隔間裡出來的雲六聽得老兒子這句隱隱有些得意的話,不由抽了抽嘴角。

將軍的確是有反應,他也親眼看到了——將軍皺了一下眉。

畢竟誰能忍受耳旁一直有人不停地在說廢話?

將軍也就是醒不來——

但凡是能醒得過來的話,必是一腳將人踹出去了,叫人有多遠滾多遠了。

“照此說來,祖父想來應是能聽到我說話?”許明時連忙起身,抓住鎮國公一隻溫熱的大手,喚道:“祖父,是孫兒,孫兒來找您了……”

“我昨日便試過了,這等平淡無奇的尋常之言,估摸著是沒什麼用處……”許昀抄著長衫衣袖,在侄子身邊思索著小聲道:“不然咱們說說你姐姐的事情?編個假話,便說你姐姐在京中出了事,拿來刺激刺激你祖父?”

“……”許明時轉頭看向自家二叔,那眼神顯然在問——確定要這麼幹嗎?

他想勸二叔謹慎考慮。

在侄子的注視詢問之下,許昀可恥地動搖了。

怕只怕父親不僅能醒來……

甚至還能坐起來掄他一耳光……

“我細想了想,這法子似乎有些不大妥當……現下正是多事之秋,著實不宜說這等不吉利的假話。”許昀乾笑一聲,已是自行否決了:“且這刺激想來也不好太大,否則只怕弄巧成拙,別再叫父親氣血攻心……罷了,我再另想它法。”

許明時點頭。

二叔能及時懸崖勒馬自是最好,畢竟他也很怕被連累。

便是連一旁的秦五也暗暗鬆了口氣,足可見這想法的危險程度了。

……

既是奉旨前來探望,周侍郎等人亦是在此議事館中臨時安置了下來。

自鎮國公處離開之後,周侍郎的心情便尤為凝重。

國公此時那般模樣,又豈會只是患病那麼簡單……

想到來之前在京中聽到的諸多流言,周侍郎的心更是寒了幾分。

帝王手段,若為江山百姓計,自是無可厚非……

可當今聖上又是為了什麼?

而無論是出於何等思量,選擇用此陰毒的手段來對付一位立功無數的忠直老臣,都不免叫人不齒且寒心。

有這樣的君王,大慶當真還能長久嗎?

想到方才所見躺在那裡的老人,周侍郎憂心忡忡。

若皇上果真有意要置國公於死地,那國公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

周侍郎低低嘆了口氣。

外人只知他與許縉乃是好友,卻無人知曉他與鎮國公之間實則還另有著一重關係在——

想當初天下初平定時,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家中貧寒至一度需要乞討方能度日,但在那之前,他和同村的孩子卻依舊有書讀,且這一讀便是五年。

他從教書的先生口中得知,這間私塾背後,是許將軍的授意。

他也曾見過年輕時的許將軍,彼時應是行軍路過,許將軍順道來了私塾,還誇他字寫得好——“老子雖不識字,但好壞還是看得出的,你這小子,日後必有大出息!”

之後,大慶建朝,正是用人之際,遂下令開科取士。

他入京趕考的盤纏,也是許家命人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