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想知道當初皇上為何要對殿下下殺手——”

女孩子問得直接而突然,長公主半藏在暄軟錦被中的手指微微攏起。

險些喪命於親生兄長手下,既不光彩,也不易叫人接受,無論第多少次想起、夢到,她仍都會覺得寒意遍佈全身乃至五臟六腑。

而就當她正要回答時,只聽女孩子的聲音已經接著方才那句話響起:“可是因為先皇遺詔嗎之事?”

長公主猛地抬起眼睛看向她。

她知道這個小姑娘知道許多事,包括起初提醒她,再帶人及時救下她,乃至後來的一切,彼此都在無聲配合著——

可她斷不曾想到……

看出她的驚異,許明意大致解釋道:“是從殿下的遭遇及其它舊事的蛛絲馬跡中,多次同家中祖父分析之下察覺到的,以及那日皇上來長公主府,被殿下引去了西苑——”

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裡。

長公主心思翻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是,父皇當年的確留有遺詔在……並且交到了我手中。”

這一刻,許明意彷彿聽到了自己心中石頭落地的聲音。

之前再多的肯定也只是猜測,當下才算真正證實了遺詔的確存在過。

而這時,窗外隱隱傳來低低的吸氣驚呼聲。

許明意看過去。

這位偷聽竟就是直接站在窗外的……

廊下點著燈,那道窈窕身影簡直不要太招眼。

同在廊下的葉嬤嬤有心想提醒一句,想了想,又覺得似乎沒那個必要。

屋內,許明意看向了長公主,坦白了此行的來意:“晚輩想請殿下出面,於眾大臣面前親口證實先皇曾留有遺詔之事。”

長公主聞言靜默了片刻。

之後,微微點頭,道:“許姑娘不必說這個‘請’字,說來這本就是我應當做的事情。”

她道:“當年父皇將那道遺詔交予我時,曾同我說過,若有朝一日,皇兄膽敢做出危害手足、危害天下之事,便讓我將此遺詔示於天下……”

乍然聽得這個前提,許明意不禁道:“先皇待當今陛下還真是尤為心軟,尤為寬容,一個膽敢弒父之人,之後還會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嗎?”

敬容長公主神色鉅變。

“許姑娘……你說什麼?”

——弒父?!

許明意也有些意外:“殿下竟不知此事嗎?”

她以為遺詔既交到了長公主手中,先皇必然也將真相一併告知了女兒。

難道說,連先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人暗害?

留下這道遺詔,只是為保燕王和江山安穩所慮?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便被許明意否決了——不可能,一個憑自己的本領坐上皇位的人,縱然會因父親這個身份而對長子少了些戒心,卻不可能最終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從來不知此事……!”敬容長公主面色雪白,有心想問一句“可有證據”,但話到嘴邊卻已自覺多餘。

皇兄弒父……

換作從前,她必不會輕信,可她自己已是在皇兄手下親身經歷過一遭生死!

對於一個為了區區疑心、擔心會威脅到他的皇位,便可以對親妹下手的人而言……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敬容長公主紅透了眼睛,有初知真相的震驚痛心,更有難以遏制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