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虛弱的人這一場高熱發下來,便昏昏沉沉地說起了胡話來。

倒也不能說是胡話——

起初盡是些詛咒定南王與鎮國公的怨毒之言,直叫守在一旁照料的鄭太醫聽得後背發寒。

“李吉呢?叫李吉來見朕……”慶明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張開了眼睛,然後眼底盡是渾濁昏沉之色。

“陛下,奴一直都在呢……”一旁的李吉忙應聲道。

“唐昌裕是否有信傳回?燕王死了嗎!”慶明帝咬牙問。

早在許吳兩家叛逃出京之時,他就派了少傅唐昌裕為欽差大臣趕往密州,務必要以謀逆罪拿下燕王!

不必同他說什麼現如今反的只是許家和吳家,太后既被救出了京城,燕王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已再不需要其它任何證據!

他必須要讓燕王死在密州——

只有這樣,才能斷絕許家和吳家的後路,這兩家反賊一旦沒了可擁簇扶持之人,便沒有名目歸攏各處勢力,到時再各個擊破也為時不晚!

而縱然密州駐軍會跟著燕王一起反,但與密州相鄰的數城皆有兵力可以呼叫,他已再三交代過唐昌裕,若燕王不肯認罪,執意反抗,便是以大軍相困,也務必要將其生生困死在密州城中!

“皇上切莫心急,唐少傅前日已傳信入京,只道已順利抵近密州,沿途並未遭襲……若有進展,必會盡快稟告陛下的。”

“好……朕等著……朕等著!”

“到時,朕要將他的人頭懸在京師城樓外……叫那些亂臣賊子們都好好看看——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是,是……”李吉附和著應道——想吧,誰還沒點幻想了,陛下開心就好……

皇帝怨毒而透著一絲瘋癲的話經半開的窗欞漂浮而出,輾轉為夜風所揉碎。

……

密州城內,天色初暗,雨勢滂沱。

“……父王走了已有半月餘,我便足足半月都被悶在府中……究竟為何不能出門?這裡可是密州,怎父王管著我管得竟比在京城時還要嚴?”

燕王府,內院中,桑雲郡主正同燕王妃有些不滿地埋怨著:“難不成真如外面傳言的那般,父王當真是要造——”

“快住口!”燕王妃忙打斷了女兒的話,皺眉道:“你父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咱們照辦便是。”

“就您膽小,這是在咱們在自家府上,怕什麼?”桑雲郡主撇了撇嘴,愈發不滿了:“且照辦照辦,阿孃只知照辦,您又不是父王的下屬兵士,怎遇事從來都不知多問父王一句的?”

“我一個婦道人家,問來作何?”燕王妃若有所思地道:“更何況,如今密州城外的驛館裡還住著一位欽差大人……此等關頭,還是小心為妙。”

許吳兩家造反的訊息,都已經傳遍了,密州也不是什麼耳目閉塞之地,她們自也有聽聞。

有人說,許吳兩家是為了王爺而反……

但王爺如今還在軍營中未歸,她不清楚,也不敢多問多打聽。

這時,一名僕婦快步走了進來:“啟稟王妃,郡主……王爺回來了。”

“父王回來了?”桑雲郡主連忙站起身來:“我去找父王!”

“郡主此時莫去……”那僕婦壓低了聲音,道:“王爺剛入城,便使人通知了那位等在驛館的欽差大人,如今人已經先後都到前堂了。”

燕王妃心中一緊。

欽差進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