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答得果斷,許明意乍然只覺得意外,稍一想想,卻又覺毫不意外了。

她怎忘了一件事——

在她的那個夢裡,他可不就是提著劍闖進皇帝的寢殿,將皇帝從龍榻上拖拽而出,當眾逼著皇帝寫罪己詔並命其自刎謝罪嗎?

那時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她不大能想象得到。

但她記得他同皇帝說,立即寫罪己詔洗清吳家和她許家的冤名——將她祖父身上的冤名洗去,這於她一個‘九泉之下的亡魂’而言,的確是最實際也是最需要的。

所以她便想,並非是人死了便真的什麼都不需要了。

她依舊在握著他的手,他也一直在反握著。

而此時許明意察覺到他的手指微有些涼意。

想到燕王離京前的那場談話,她抬眼看向他,道:“吳恙,咱們一定會贏的,你信嗎?”

只是方式和代價的問題罷了——

而若是可以,她想讓這代價儘量小一些再小一些,上至天下百姓,細到皇后娘娘,都不必再經歷上一世那樣多的苦楚。

“我信。”吳恙也微微轉頭看著她。

他這些時日仔細想過了,縱然不談所謂恩怨,他依舊也會選擇走這條路,大勢所趨,亦是他心中所向。

且他還記得她曾說過,想過安定的日子。

那他便必要先使天下安定下來。

二人相視間,許明意另隻手也落在了二人交握著的那雙手上,頗愉悅地輕晃了晃,仰著臉笑著問他:“可用過晚飯了嗎?”

這句話瞬間將少年從廣袤的天下之事拉回到了一食一飯的煙火氣中。

他不禁也露出笑意:“還不曾,你呢?”

“也不曾,那不如便叫小七去炒幾個菜?左右這般時辰我也回不去了,不如便陪你一同用吧。”

“是,那便多謝許姑娘屈尊賞臉了。”

許明意聽得不禁笑起來。

二人簡單用了些飯,並喝了些酒。

用吳恙的話來說,今日得了鎮國公平安返京的好訊息,理應要喝酒慶祝的。

聽著這逞強的話,許明意在心底嘆氣——說得好像能慶祝得起來似得。

恐他再倒下,飯桌上便只叫他喝了那麼兩三盅而已。

到了最後,兩小壺酒還剩了大半。

因見月色極好,便欲提著酒壺去賞月,然茶樓裡並無開闊的高閣,左右尋不到好去處,二人便乾脆爬上了後院的屋頂。

二人並肩坐在屋頂上,許明意手中捧著青玉酒壺,湊到唇邊喝了一口,嘴角微微彎起,看著星空皎月,道:“吳恙,你瞧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同那晚咱們在城樓上看的一樣好。”

吳恙一條腿伸著,一條腿屈起,姿態亦十分放鬆,他仰臉看著夜空,點著頭附和她:“是。”

還記得那晚是八月十六,真論起來,今晚必是不及的。

但他也覺得同樣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