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仙風道骨的國師大人面色平靜地進了丹房寫信。

然而剛磨好墨,卻又突然猶豫了。

不成,皇上若當真疑心上了他,那他此時冒險送信出去,豈非不打自招?

兩刻鐘後,國師由丹房內而出,一名年輕的道人溜了進去。

往書案上一看,只見紙上密密麻麻。

再定睛一瞧——好傢伙,赫然是將《道德經》抄了兩頁!

……

金烏西墜,緋霞將黃昏染紅。

皇后剛用罷晚膳,正於園中散步。

肚子吃得溜圓兒的天福甩著尾巴跟在她身後,輕盈的步伐透著慵懶。

皇后微微抬頭,看向宮牆上方逐漸淡去的晚霞,蓄勢待發的夜色正有吞噬一切光亮的跡象。

姜嬤嬤也在心裡算著時辰,祈盼一切順利。

此時,有一青衣宮娥尋了過來。

“啟稟娘娘,陛下來了。”宮娥笑著說道:“此時正在殿中等著娘娘。”

陛下近來龍體不適且政事繁忙,昨夜宮裡又鬧了刺客,卻還想著來看娘娘,這樣的恩寵又豈是那個生了個皇子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榮貴妃可以比得了的?

皇后心中卻微微一提。

這個時候,狗皇帝正是焦頭爛額之際,來她這裡做什麼?

她又不是他能拿來撒氣的物件,反而還得耐著性子與她裝琴瑟和鳴,噁心她之餘,豈不是也給自己上趕著找罪受?

還是說……昨夜只負責暗中善後,甚至未敢將喬必應直接帶出暗庭的那幾人,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皇帝已經疑心到了她頭上?

心中思緒不定,腳下卻未曾耽擱。

皇后折身將出園子,微微轉頭對身側一名宮女吩咐道:“天福吃得多了些,且領著它在這園子裡再轉一轉。”

萬一待會兒見到皇帝,仇人見面再打起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宮女細聲應下,天福是被她喂慣了的,追著她手中丟出的綵線球很快跑遠了。

皇后回到殿內時,慶明帝正坐在圈椅中吃茶。

看著那一舉一動彷彿都透著虛偽,分明一腔躁怒還強忍著作出平靜從容姿態的人,皇后打從心底升起厭惡來。

如今已是暴亂四起民不聊生,可這個做皇帝的卻仍舊只著眼於面前這些勾心鬥角之事,為了一個喬必應,在這般關頭甚至連早朝都不上了……

近來聽聞江南之地的文人學子開始為此聚集議事,但凡參與者,過半之人手下皆有批判朝局的詩作流出,她聽了頗覺不成體統——剩下那一半文人是沒筆嗎?怎麼不跟著一起罵?

“臣妾參見陛下。”

“皇后回來了,快過來坐。”慶明帝放下茶盞,面上掛著溫和笑意。

說話間,視線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皇后身後的位置。

空蕩蕩地,不見那礙眼之物。

皇后依言在他身旁坐下,便聽他溫聲問道:“今日羽林衛前來搜查刺客時,可驚擾到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