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小會,疫醫能體會到洛倫佐話語間的激動,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就像被獵人盯上的野獸,慌張不安。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洛倫佐看著疫醫,豎起了一根手指。

”你能記起你遺忘了些什麼嗎?疫醫。”

“我……”

疫醫剛想回答說他能,可隨即他便意識到了洛倫佐問題的荒誕與矛盾。

人無法記起被遺忘的事,就像一個人不知道,自己還仍不知道些什麼一樣。

疫醫全身的血肉都在這一刻劇烈地蠕動了起來,他壓抑著呼吸,剛想說什麼,只見洛倫佐抬起了手,托起了一手的積雪。

“這東西,是什麼呢?”

洛倫佐好奇地看著手中的積雪。

“這些冰冷的……晶體?遇熱還會融化,我記不得這是什麼了,疫醫。”

疫醫幾乎要驚叫出來了,洛倫佐已經被逆模因影響了,他甚至開始遺忘“雪”的存在。

洛倫佐則注意到了疫醫的神態,丟掉積雪,大笑道。

“我知道,這是雪,我還沒被影響到那個份上。”

疫醫傻愣在了原地,然後破口大罵。

“霍爾莫斯!你他媽的!”

要不是手上還拿著剩餘的弗洛倫德藥劑,疫醫真準備動手打洛倫佐了。

“別生氣!別生氣!我只是在演示我們可能遭遇的情況,說不定我們會遺忘的不止是雪,還有可能是一些更重要的東西,而我們對於這些變化則渾然不知。”

洛倫佐笑了沒兩聲再次嚴肅了起來,疫醫這一次也聽從了他的話,洛倫佐所述說的實在是令人膽寒,疫醫當即將剩餘的弗洛倫德藥劑注射進了身體裡。

“你說,我們現在開始寫日記,還來得及嗎?”

疫醫問道,他記得這次出行他們帶了筆和紙,至於為什麼帶這兩樣東西,他也記不清了, 記得好像是洛倫佐要繪製路線圖,為以後的探索打下基石。

“如果真可以被這麼輕易地解決,世界盡頭也不會隱蔽這麼久了,或許我們寫下字跡的那一刻,我們便會失去認知這些字跡的能力。”

洛倫佐講述著在他認知之中的逆模因。

“逆模因不是一種物質,亦或是某個物品,它是一段資訊,受到感染的資訊,都會被封閉阻斷。

就像視覺。

人類能觀察物體,是因為光對映在了物體之上,反射出了物體的顏色,映照在我們的眼中,而當這個物體被逆模因感染時,即使我們看到了它,也無法識別它的存在。”

洛倫佐想起了從前,他又驚又喜,自己還沒有遺忘這段記憶。

“就像一個人從你身邊走過,你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卻又被阻斷了認知,你下意識會將其識別為擾動的風。”

“風?”

“嗯,另一個差不多的例子是梯子,不過我懶得解釋那麼多了。”

洛倫佐說著抓緊了繩索,用力地提一提。

“不過別聽著蠻輕鬆的,疫醫,假如你被逆模因俘獲了,我哪怕我們之間連線著繩索,我也意識不到你的存在,我無法認知來自繩索的拉力,也無法從視覺中判斷你的存在,更不說聽到你的聲音……甚至說有關於你的記憶我都會就此喪失。”

“你想說些什麼,霍爾莫斯。”

疫醫定了定神,他突然覺得洛倫佐說這些,似乎不止是為了警告自己。

洛倫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了身,看了看身後佈滿腳印的雪地,有些迷茫地問道。

“我記得……還有一個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