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正確甚至說有些人道的抉擇,這些病人沒有逃生的希望,與其面對妖魔的恐懼,不如就在此殺死他們。

可出於這樣看似“正確”的理由,但那殺戮帶來的心理負擔還是會極大程度低影響所有人,每個人都面帶著壓抑與微弱的恐懼,此刻理智的堤壩搖搖欲墜。

“不,按照知更鳥說的那樣,將他們釋放出去,用來吸引妖魔。”

亞瑟冰冷地下達著指令,在這指令下,每個人的內心都產生了微微波動,有的人陷入更深的壓抑,還有的人則鬆了口氣。

他們不必殺死那些病人,雖然他們註定會死,但至少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他們這樣安慰著自己,在這絕望裡艱難地堅持著。

“又是這樣嗎……”

微弱的聲音響起,有人低聲嘆息著這一切。

這是一個矛盾的問題,淨除機關與妖魔對抗便是為了維繫人類的理智,而現在為了維繫理智,他們反而要去犧牲那些人。

火車轟隆而至,亞瑟很清楚,藍翡翠她們是很鋒利的武器,可只有自己是能握持武器的人,她們執行的只是命令,剩下的一切由亞瑟承擔。

沒有人說什麼,大家無聲地遵從著亞瑟的指令,開始行動了起來,剛剛緩過來的喬伊仍然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從這肅殺的氣氛來看,似乎一切都來到了關鍵的時刻。

放棄病人們……

喬伊的頭有些痛,目光在紅隼的身上停留,接著又飄過。

在幾分鐘前,他也是病人們的一員,躺在擔架上昏昏睡去,如果不是紅隼的話,他可能也是被放棄的一員,當然也有可能是,亞瑟不想放棄任何可能的力量,又把自己叫了起來。

沒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沒有時間去證實這些了,看到醒來的喬伊,其他人有些驚愕,可還沒等說什麼,藍翡翠衝著喬伊丟來一把鋁熱步槍,上面還染著血,看起來是剛從某個士兵的屍體上取下的。

不需要什麼辯解的話語了,這種嚴峻的情況下,所有人都默許了喬伊的歸隊。

“伊芙是遊騎兵計劃後,首例由母胎先天強化的人類,可以說她是天生的遊騎兵……”亞瑟說。

“聽起來就像兩個獵魔人產下的後代……獵魔人這種東西能生育嗎?”

紅隼忍不住說著爛話,亞瑟沒有理會這個爛話不斷的傢伙,雖然紅隼說的很輕鬆,但以大家對他的瞭解,這個傢伙和洛倫佐有點像,越是恐懼,為了安慰自己這個傢伙越會話癆,現在看來紅隼這個人已經快被壓抑瘋了。

“女王決定重啟遊騎兵計劃,針對伊芙的這種特性繼續研究,她必須活下去,或許以後騎士的時代將落幕,遊騎兵會取代我們繼續與妖魔對抗。”

亞瑟沉聲說道,緊接著目光落在歐維斯的身上。

“而他……他和王室有關,主要保護目標為伊芙與歐維斯,優先護送她們兩個離開。”

其他人點了點頭,緊接著行動了起來。

上位騎士們在前方開路,重要目標被保護在了中間,因為歐維斯行動不便的原因,他被紅隼背了起來,這個男孩就像精緻的娃娃,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前方,紅隼也不清楚他到底在看什麼。

喬伊則在離去前最後看了一眼安全屋,病人們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他們就像懵懂的孩子,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希格應該也在那裡……喬伊還記得自己當時看到的最後畫面,在醫生給他注射鎮定劑前,他看到了穿著同樣病服的希格,那時他的身體已經呈現了異化的狀態……

用力地搖搖頭,喬伊咬著牙不讓自己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這些思緒只會干擾到接下來的行動。

是啊,自己應該像一把武器,武器沒有什麼所謂的情緒可言,只有這樣才能毫無顧忌地做出常人不可能做到的殘忍之事。

就像洛倫佐一樣,就像獵魔人們一樣,或許最開始獵魔教團的這個理念並不是為了控制獵魔人們,在那蒸汽機尚未出現的時代,盔甲與刀刃的時代,或許在那個無比艱難黑暗的年代裡,獵魔人唯有這樣才能廝殺下去。

捨棄一切成為怪物,成為武器。

槍聲響起,迸發的轟鳴擊碎了喬伊的思緒,沒有絲毫的停頓,隊伍開始疾行,妖魔在長廊的盡頭賓士而來,密集的鋁熱彈暫時逼退了它們,隊伍不做停留,繼續向前。

他們不能被拖住,一旦被拖住就無法在彈藥消耗光前抵達升降區,聲音絞合在了一起混亂無比。

行動很順利,根據計算,只要越過了前方的長廊,升降區便到了,每個人都帶著些許的欣喜,本以為會遭到妖魔的強烈攻擊,但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切是如此的順利,順利到讓人感到些許的不安。

雖然是被人揹在身上,但那這劇烈的顛簸也讓歐維斯倍感痛楚,他的目光有些呆滯,甚至說有些屈辱。

他討厭這樣,自由的靈魂因這莫名的詛咒被困在了這懦弱的軀體之中,無論歐維斯做什麼都需要他人的幫助,就像一個會呼吸的死物一樣,又或者被冠以榮貴之名的寵物。

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糟糕透頂,不過好在歐維斯能駕駛原罪甲冑,在那邪異的造物之上他能重新體會到那自由的感覺,那時起他便不再是一個需要依靠他人的廢物,而是蘭斯洛特,妖魔們的夢魘。

他是蘭斯洛特,強大的蘭斯洛特,淨除機關最為年輕的騎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