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一位故友。”夢竹說。

“不,我要跟你去,有什麼不便嗎?”樂恆清問。

“這倒也沒有,只是你最好要少露面才行。”

“我少露面?認識你的人不至於比認識我的人少。”樂恆清不以為然。

夢竹想著也有道理,可是她就算是認出來也無所謂了,心真的已經死去,留了軀殼,早已置生死於度外。

兩人出了旅館,叫了一輛黃包車,駛了幾條街,停在一個府院前。

樂恆清抬臺看,大門上書有“鄭府”兩字,心中一念閃過,明白定是鄭季青家,只是這鄭季青早已去了國外,夢竹還要探訪兩位老人不成?

“請通報你家姨太太阿蘭,就說有舊友來訪。”夢竹敲開了緊閉了府門,對門縫中一位中年男子說。

中年男子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十分警戒,半晌才應了一聲,關上了門。

門重又開了,阿蘭探出臉來,見到夢竹,大吃一驚,將門開啟,拉了夢竹進去,夢竹招呼一聲樂恆清,樂恆清跟著閃身進了鄭府。

“夢竹,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跟著李少爺去了北地嗎?現在,現在,你怎麼倒回來了?”阿蘭有些結結巴巴地說。

“恰好趕著看到了少帥盛況空前的婚禮,你們家沒有去嗎,也是這樣大門緊閉?”夢竹倒是微笑著問。

“我們老爺不許人出去,過去鄭府沒事,是你在少帥前的份量,現在,”阿蘭說著一陣悲怮:“現在,你都不在雲州了,老爺生怕惹事,都不許家人外出。”

阿蘭和夢竹彼此端詳對方,阿蘭倒是見胖了,夢竹肚子微微凸出,身體卻並不見胖,卻清瘦不少。

“孩子都幾個月了吧?一切安好?”夢竹說:“來得匆忙,竟沒備下禮物,太爺還是千金?”

阿蘭拉了夢竹的手,眼中淚光晶瑩:“是個小少爺,你這樣來,要帶什麼禮物。”接著嘆息一聲:“夢竹,你瘦多了。”看了看站到不遠處的樂恆清,又問:“你們?他是誰呢?”

“一個朋友,阿蘭,我要請你替我辦件事。”夢竹拿了信出來給阿蘭,七日後派人替我送到大帥府,親自送到司徒坤手上。”

“送給司徒坤嗎?”阿蘭有些意外,為什麼不是司徒蕭呢?

“我今日就走,七日後料想他們也追不上了。”夢竹拿了一些錢出來,塞到阿蘭手裡,叮囑:“你不必親自去,僱個人送去就是,什麼也不要說,送了就走。”

阿蘭一看,驚呼:“哪用得了這許多。”

“替我給小外甥買點東西吧,我不進去看他了。”

阿蘭又是一陣悲慟:“你就要走嗎?什麼時候還能見?”

夢竹搖頭:“不知道,阿蘭,保重,照顧好孩子和鄭老爺及夫人。”

阿蘭點頭,兩人緊緊相擁,夢竹鬆手替阿蘭拭去淚水,叫了樂恆清,出了鄭府。

回到旅館,樂恆清問:“我們是要回臨安嗎?”

“難道你還不想回去嗎?”夢竹笑著反問。

“想,當然想了,夢竹,這是真的吧?我們這樣出來,竟然沒驚沒險的就能回去?”

樂恆清簡直不敢相信,他抱著大義凜然的態度以為會讓他英勇一番,誰知卻這樣風平浪靜地就能回去,心裡簡直有些難以置信,恍若夢幻。

難得夢竹終於想通了,終於無心再見司徒蕭,終於知道她至愛的男子,是下了決心棄她而去的。

他為她慶幸,也為自己慶幸。

“夢竹,你為什麼給司徒坤寫信?能有很大用處嗎?我有些不明白?”他出門後忍不住問。

“以後你會知道的。”她只這樣應一句,便笑道:“快些去車站,要是趕不上車,可還得多呆一天呢。”

她當然知道他其實歸心似箭,他一聽果然不再問,伸手一招,屁巔巔跑來一個黃包車伕,兩人上了車,向著火車站去。

也許天氣寒冷,也許前幾日大家都去觀光司徒蕭的婚禮,將熱情都釋放了,這會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

路邊擺了幾個小攤也出奇的冷清,攤主拿了小手爐,抱在胸前,立在寒風中格外孤寂。

夢竹別過臉去,也只有這些為了餬口的小販,在寒風中堅守著崗位,還有拉著他倆拼命跑著的黃包車伕,這麼寒冷的天,穿了一件短夾襖,肩上搭了一條汗巾,身體往前躬著,使出全身的力道往前跑,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臉頰浚下,滴落在自己的腳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