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一種暗號,皇帝李明只透過一招,便告訴了所有人他的意思,且還不動聲色於無形之中。

新侯府坐落在京城另外一個方向,離宮城與興濟坊都很接近,乃是最好的一個地段。從前這裡可是一般的王公貴族都不能居住的地方,非得是皇帝的直系親屬才能居住在此地建造王府與公主府,只是後來皇帝與太上皇的兩位兄長都就藩離京,臨走之前又向時為皇帝的太上皇李景稟明不想有那麼大的王府浪費京城土地,便請求皇帝收回這一方土地,也算是一件好事。

於是這兩個王府的地方便是京城中一直無人居住之地,而這歷年來又無人可以配得上這樣的榮耀,因此便是一直閒置下來。

這次皇帝李明破天荒地提出將其中一處閒置王府讓出來,作為永福侯爺沈斌的居住之地,分明是想要告訴朝中眾人他要拔高永福侯沈斌的身份。

誰人都未有料到,身為先太子李沅知己的沈斌,竟然會在親哥哥橫死之後性情大變,違背了之前的性情原則,竟是能向皇帝屈服。

實在是有辱名門風範,不配為世家之子。

不過又礙於沈斌早就與昭明長公主府分家了,這件事情又好似有了很好的結果,並不值得為外人所閒言什麼話。

新侯府寬敞明亮,雖不及公主府大,可卻也是金銀堆砌出來的富貴堂皇,其中一草一木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後的名種,處處可見皇帝李明對於新永福侯爺沈斌的重視與器重。

這樣一來,永福侯府竟是徹底反轉局勢,成了這平京城裡的數一數二的名門了。

竟是人人眼紅、人人不屑,卻又人人畏懼。

“想不到,有一日我們夫妻,竟是也能成了那般賣義求榮不要臉面之人。”在穎姝聽了許多日的閒言碎語之後,她如是冷笑道。

香梨扶著穎姝緩緩進入後院,卻是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

侯府中後院正堂名喚露英閣,是穎姝這個正室夫人的居所,亦是平時侯爺沈斌的歇息之地,畢竟誰都知道,永福侯爺沈斌最愛正室夫人汪廢后的妹子,甚至可以為了妻子不要母親,這樣的恩愛,自然也不需要夫妻分院而居。

屋中陳設擺件亦是華貴非常,露英閣是一間四進的院子,正堂最為寬敞,上頭還有著與侯府規置不符的走獸屋脊——這是皇帝李明給的特別的准許,是以彰顯永福侯夫婦恩寵尊貴的表現。

“都收拾好了?”穎姝端坐在上頭的精雕八仙過海紫檀大椅上,端著面色問道。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香梨回答道,“各府送來恭賀喬遷之喜的禮物,都輕點好了,還請夫人過目。”

穎姝扶著肚子,卻是忽地覺著這般只坐在椅子上有些涼,便又吩咐青梅道:“去拿個新制的緙絲織金邊的鵝羽軟墊來,這椅子實在是硌的慌。”

青梅忙地去拿了椅子來給穎姝墊上,穎姝這才覺著柔軟舒適,倒也不覺間生出了一種奢靡的感受。

彷彿高高處在九天之上俯視著底下的一切一般,飄忽然的感覺,與從前的感覺甚是不同。

也不知道是踏實還是不踏實,總之就是很奇怪。

唯一沒有變化的,便還是那種好似會隨時而來的危機感。

忽地,她櫻桃朱唇輕啟,上下嘴唇一碰便是一句話:“這正堂,是誰人收拾的?”

“夫人,這裡是新買來的丫鬟小萍兒收拾的,不知可有什麼指示?”杏子上前問道。

穎姝一雙杏眼輕輕一抬,烏黑明亮的眸子緩緩一動,其中便寫盡了無數的心思,卻是又如太掖池的深水一般,教人看不透,只是教人覺著嬌奢富貴,十足的有派頭的大家侯府主母。

“可有什麼指示?”穎姝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如今我腹中還懷著侯府嫡子呢!怎麼做事竟是這般不小心,連個軟墊也不鋪上?是想讓誰難受呢?”

杏子一愣,旋即便是又反應了過來:“那夫人,可是想罰?”

“罰?”穎姝嘴角勾勒出漫不經心的笑容,彷彿只是在議論風景一般雲淡風輕面不改色:“別動不動就罰的,既然是做錯了事情,那還罰什麼呢?這侯府之中,可容不得沒有用的人。如今侯爺堪堪初襲了爵位,可容不得半點馬虎,今日只是一個墊子,若是往後,差了什麼旁的,再出什麼事情,吉利麼?”

眾人不由得皆是膽戰心驚,誰又能料到,平素裡最是溫柔和順的沈家二大奶奶怎麼如今竟是成了這般嬌貴嚴苛之人,難道竟是成了侯府夫人,底氣便也充足了麼?”

“那夫人的意思……”

“這般不經心,以後在侯府想來當差也不會上心的,便就打死罷。”穎姝輕飄飄的,只如掐死一隻蚊子般。

“這……”香梨與杏子看著彼此,尚且有些猶豫,本欲出口再勸穎姝兩句,卻是聽的穎姝催的急切,便也不敢說什麼了,雖是心中有不忍,卻也只是硬著頭皮命人將那小丫鬟給拖了出去。

穎姝撫了撫鬢邊的並蒂紋牡丹纏枝步搖,便隨手從鬢邊取了下來放在手中端詳著。

那是上好的金子所制,還用了纏花的工藝,便更是使得那價值更重。穎姝將那步搖放在手中掂了掂,便交給了一邊的杏子:“拿出去,給她家人,就說是她得了急病死了。這步搖,也夠抵得上她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