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姝坐在茶樓的雅間裡,底下跪著幾個管事,其中最大的管事是個姓楊的中年男人,底下兩個副手則分別為楊管事的兒子,堪堪二十多歲,卻是一臉精明的模樣;另外一個好似更小一些,喚作洪小松的。

老楊管事中年老到,更是仗著自己是汪家用了多年的老人而驕傲自得,他又見穎姝年紀小且不過是一個人來的便全然不把穎姝放在了眼中,與入汪府拜見汪老太太與劉氏時全然是兩個樣子。小楊管事面上倒是恭敬順從,然而眼角眉梢卻是無一不流露出算計的模樣,這讓穎姝看了覺著很是不舒服;至於小松,看著安安分分極其老實一個人,然而卻好似很是畏懼大小楊二人似的,只是畏畏縮縮的,一看就不像是個能夠管事之人,想來這家奶茶店的主管權當也不在他手裡。

老楊管事雖老奸巨猾,然而面子上的事情還是得做的,他忙地命夥計給穎姝將店中幾種飲品給穎姝奉上,笑著請穎姝品嚐。

穎姝甫一抬眼,便覺著大感落差。且不論這些飲品的口味,單是論賣相,便足矣教人·大失所望了。

紫色的葡·萄柚子碎冰盛在褐色的粗陶碗中,分明襯托不出那葡·萄的鮮紫色,視覺上便不甚甜美;淡紅色的石榴酸酪卻是盛在花花綠綠的萬藤蔓枝五福碗中,看著一團亂糟糟的顏色,絲毫顯現不出美感。其餘的便也不用說了,總之這些碗盞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很便宜。

然而興順茶樓的定位分明為給京城之中達官貴人享用的美味。

再嘗一嘗,大概都是一個問題,該放的原料或是不對,或是糖加多了。

穎姝不禁蹙眉,旋即抬起頭來則是對著幾人溫順笑著,很是溫和,一雙眼睛就像是寫滿了無知似的,“敢問楊管事,這東西……怎麼與我在家時的味道不大一樣呢?”

老楊管事笑著,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三姑娘不知,這……這是賣給客人們的東西,自然不能按著家裡人的標準來。姑娘沒做過生意,自然不懂原料啊,儲存啊,這種種其中的關卡,若是全用最好的,咱們店可就得賠不少呢!”

老楊管事用就餘光打量著穎姝,眼中盡是試探的意思,配上討好似的笑容,教穎姝越發覺得這是個老奸巨猾的人。

然而穎姝卻是輕飄飄地拿起茶盞,只是淡淡地一笑,恍然間卻好似有一種輕蔑在裡頭,目中更好似是射出一股子凜然的寒光,驚的楊管事一個激靈。

分明是個大宅子裡什麼都沒見過的與庶女無疑的小姑娘,怎麼會這般有壓迫感。

他理正了心思,卻是聽聞穎姝又問:“這原料也就罷了,這碗……怎麼也不一樣?”

楊管事正欲回答,卻是見著穎姝緩緩伸出手來指了指一邊最是安分的小松,“教他來回答。”

小松猛地抬起頭看著穎姝,滿臉寫著驚奇與膽怯。

小楊管事則是先行搶先一步道:“三姑娘不知,這碗這事……”

穎姝抬起頭看著小楊管事,嘴角勾勒出笑意,眼睛卻是含著威儀的意為,她看著小楊管事,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好像沒有問你話,你回答什麼呢?”

小楊管事渾身一顫,便是討好地笑著。

到底年輕了些,不如他的父親老楊管事像是個人精一般。只見老楊管事賠著笑,神色言語之間卻是絲毫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下人,只是端著道:“三姑娘,我這徒弟說話說不明白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笨。還是老奴先給您說罷。”

穎姝冷冷地看著老楊管事,只是很平常道:“我教誰回答,誰回答便是。”

老楊管事一怔,顯然他未有料到穎姝會是這般,分明一個十八歲的小人兒,卻好似有著天然而然帶著貴氣與氣場似的。

只是他分明層聽聞,說是這個小姑娘只是汪瑛老爺的平妻所出的女兒,本質上和庶女差不多。且這位三姑娘最是不受寵,平時也是謹小慎微的,沒個大家風範,最是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人。

怎的今日一見,倒是分外不一樣些?

他心中不得不高看幾分穎姝,倒也不敢再隨意應付了,只得垂手而立恭敬地看著穎姝很是慢條斯理地緩緩飲著茶水。

“小松,你倒是說話啊?”穎姝和氣地對著小松一樣,卻是分明與方才有不同的感覺。

小松許是因為害怕,竟是有些顫抖,只見他看著穎姝,眼神卻是無處定睛。一會兒看了看穎姝,一會兒又看了看老楊管事他們,說起來話來也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姑娘……我……我……”

“小松先生,您說便是。您是這裡的管事,姑娘想要問您,您照實說便是了。咱們姑娘喜歡說實話的人。”香梨看著小松,很是和氣溫柔地安慰道。

小松眼神還是有些閃躲亂撞,卻是低著頭想了想才吞吞·吐吐道:“回姑娘。這……這實在是因著白玉·碗青玉·碗價貴,前些日子總有客人摔壞了,咱們想著……這樣……這樣摔下去倒也不是個辦法,故此……故此才用這些便宜的粗陶碗的。”

穎姝平和地看著小松,很是溫和地笑著,大概小松也能看得出來穎姝極力所想要展現出來的溫柔,他面上緊張的神情倒也漸漸舒緩了許多。

“是嗎?”

老楊管事搶先一步回答道:“是是是,自然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