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天地震顫,震耳欲聾。

再是風雲狂躁,飛沙走石。

流光瞬息間,有人影一道自鴆家大門前徑直飛退出七丈,撞裂了磚瓦泥牆五面,穿透了蜿蜒街巷三條,踏出了陷地溝壑一道,方才止住身形,重重地摔在了一堆不知哪家百姓用來過冬的柴火堆裡,瞠目暴吐一大口鮮血。

此人影,身前白衣滿是緋紅,腦後青絲悉數垂落,手中青禾還有半截未出鞘。

此人影,胸骨盡碎,肺腑迸裂,垂垂一息。

此人影,姓王名滿修。

他垂死在溝壑的這一端。

她靜立在溝壑的那一端。

稍揚唇角,輕抬右手,食指微翹。

是【彈指】。

是連下乘奇門都算不得的一式彈指。

卻也正是這式彈指,在剛剛白衣契運大開、氣息急轉、眼看就要以一式【叩王庭】掀起狂瀾之時,不快不慢地點在了他手中的青禾劍之上。

然後,便有這陷地溝壑一道,有這蜿蜒街巷三條,有這磚瓦泥牆五面,有這徑直飛退七丈。

月光灑灑,輕撫在了她白如玉的肌膚之上,將她那對清澈平靜的瑞鳳眸映照地閃閃發光。

此光,是淡淡金光。

此人,是真真天人。

姓扶名流。

“白先生————!!!”

一聲撕心裂肺的破嗓呼喊驚蕩於夜色之間。

臉色蒼白的鐘離燕急忙轉身看向了遠處漫天的灰塵,雙肩寒顫,‘噗通’一聲趴坐在了地上,嬌嫩的唇上已無血色。

“大人?!”“大人——!”

聽見白裙的驚呼之後,呆若木雞的張閃與李詩才回過神來,驚慌失措地側過過了身去,右手下意識地搭在了腰間的環首刀上,卻是不知是緣於驚嚇還是其他什麼緣故,竟是怎麼也拔不出刀來。

最後反應過來的,是那穿著灰色錦袍的殷家少爺。

方才眾人踏上臺階,跟著周易一同進入鴆家大宅的時候,他就跟在王滿修身旁三尺三尺——便也因此在王滿修倉促施展叩王庭、扶流躍步上前一彈指之時,他離她之間,不過就只有半步之遙。

可這半步對他來說,卻要比那萬丈峰還高。

殷少夠不著。

他明明親眼看見了扶流躍至了王滿修的身前,看見了她唇角的美人痣,看見了她美人痣下的戲謔笑意,看見了她輕輕抬起的食指……卻依然是一步動不了。

他明明曉得,眼前這女子的雙眸一直就落在白衣的身上,根本沒有正色瞧過自己一眼,也壓根沒有要用她那恐怖的氣息來壓制自己的意思……可殷少,提著紅纓白蠟槍的殷少,作為奇門年輕一輩翹楚,年紀輕輕就已有敵半百境界的殷少——

——卻依然是一步都動不了。

他只能驚瞪著瞳孔,呆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王滿修被一指彈飛七丈,自己只能渾身發顫、汗毛直立、氣息渾濁而急促、雙腿亦是突然有些麻痺。

這是殷少不過二十年的人生裡,第一次切實感受到了那若滔天大浪般洶湧而來的冰寒死兆。

與自己在這汪洋大海之前,只是一葉浮萍的事實。

我……會死。

我……一定會死。

若是再站在這裡……再站在她身前的話……

我一定會死!

怪物!怪物!這就是三聖?!這就是扶流?!這就是百年三聖?!這……這哪裡還是是七雄之上?!這分明是奇門之上!這分明是人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