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林家,那是林家的一門偏支,跟京都的林家自然是沒法比的,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雲朵,一個爛泥。

雲朵觸手不可及,可爛泥總是要糊腳的。

“他們來幹什麼?!”季生根橫眉倒數呵了一句,似乎是不滿小廝這般慌慌張張沒規矩,接著又朝著林亦海伏了伏身子,道,“老爺,要不要奴才將他們趕走?”

季生根對他們屬實是沒什麼好感。

他自幼長在林家,林家是大族,旁系側枝自然是少不了,可若說見得最多的,最為麻煩的,雁城林家若是敢稱第二,那便沒有哪系哪枝敢稱第一。

不過是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血脈關係罷了。

用林敏德的話來說,那就是天底下姓林的人家那麼多,難不成還都是他們林家的親眷嗎?

林亦海的臉色顯然也是不太好看,方才那僅有的一點喜色也被沖淡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陰霾。

“他們來做什麼?”

“這……奴才不知道。他們沒說。”小廝有些惶恐,連忙垂下腦袋小心翼翼答道。

雁城林家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如若不是可勁扒著京都林家不肯撒手,怕是早就不知道淪落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哪裡還站的上雁城這個地方?

想到這裡,季生根不由有些替自家主子鳴不平的意思:“老爺,不如奴才替您回了他們去……”

就說林亦海出門了,不在府中,難不成他們還敢硬闖嗎?京都是什麼地方,又豈是他們雁城那個小地方能比得上的?料他們也是不敢撒野的。

林亦海抬了抬手,制止了季生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反而掀開了身上蓋著的狐皮大氅——小廝連忙伸手接過。

“既然來了,便去看看吧。”他倒要看看,他們又想作什麼么蛾子出來。

這些年,他看在祖母的情分上忍的夠多了。可他們若是再不識好歹,他也並不介意大義滅親。

說來,雁城林家不過就是個旁枝側室罷了。又怎能跟他們林家嫡系相比?

若是他想,要拔出他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罷了。

季生根連忙伸手去將林亦海從躺椅上攙扶起來。

林亦海抬頭望了望那有些光禿禿的樹杈,不知為何,近日來總有一種自己老了的錯覺。

明明盡在股掌,為何還總覺得力不從心?

他微微側過頭望向抱著那狐皮大氅有些出神的小廝,沉聲道:“去,將他們迎進來。我要在側廳見他們。”

說著,林亦海的唇角勾起一個冷笑。

正廳是用來接見貴客的。雁城林家,他們還配不上。

竟然要見了?

季生根望著林亦海有一瞬間的怔愣,從前……老爺不都是直接叫賬房拿些錢將他們打發走的嗎?

怎麼如今卻要見了?

林亦海如今也有五十好幾了,雖然鬢角也有些發白,可那身上勾著暗紋的緞面熠熠生輝,竟是將那張有些滄桑的臉都稱的紅潤了起來。

也許是沙場征戰的多了,即便如今年齡大了,那眉眼間的戾氣卻也仍不見少,反而叫人覺得隨著歲月的沉澱,越來越可怖,彷彿多看一眼,便會有怨魂來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