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說的對,我這就讓人去買。”楠子展現狗腿精神,企圖給小叔留下好印象。叔就不能忍心把任伽奕帶走。他撈起手機問:“叔喜歡吃什麼,我訂上桌,你們吃著聊。”

“火鍋吧。”任伽奕說,“我帶叔去南門那個銅鍋店。”

“大熱天吃火鍋?”楠子很窒息。

“叔就愛夏天吃火鍋,出一身汗減壓。”小叔笑說,“還是伽奕懂我。”

楠子突然心疼起叔。想當初,任伽奕在鬱仁時減壓老找他打各種球,不打個虛脫不算完,他真是怕了,跑到岷城才擺脫任伽奕的魔掌,可憐了其他老同學。他沒想到叔的減壓方式居然是虐.待自己。這大夏天的,叔吃頓火鍋得熱成啥樣啊。他單單想著銅鍋冒起來的熱氣都出汗。

“我們走了。”任伽奕端起桌上的碗喝了口茶,不能辜負楠子的一番心意。

小叔轉到門外去了,在門口和楠子揮手道別。

楠子慶幸是小叔來這兒找任伽奕,要是換了任伽奕親爸任昌聆,估計能把這兒批的一無是處,他的小心臟受不了。

南門銅鍋店兩點只開了一桌。任伽奕和小叔坐在沿街靠窗的位置,惹來不少路人注目。

這回是火鍋不停冒熱氣惹眼,倒不是因為任伽奕。

“你在岷城過得怎麼樣。”小叔喝口茶問。

“還不錯。”任伽奕夾第一鍋煮熟的牛肉卷給小叔,“公司搬了新地方,訂單也多了。我在快餐店幹得也可以。得虧您一點給我打電話,要不我還在市中心過不來。”

小叔瞧他不像騙人,放下茶杯默了默說:“你以後在岷城待著,不回楠樟了?”

“暫時不回去。”任伽奕放些菜葉進鍋裡攪攪,“等這邊穩定了,我再回家看看。”

“那你真不打算回鬱仁了?”小叔這就說到正題上,帶著幾分嚴厲和不解。

“不回了。”任伽奕說,“我騰出來的地兒留給有抱負有需要的醫生。”

“你……”小叔欲言又止,心中一口鬱氣沒處發。

任伽奕從鬱仁離職在任原兩家都是不可理喻。從任老爺子的父親開始,任家人都是醫生,任伽奕的奶奶早年是從軍護士,連二姑生的孩子也是普外主治醫師。任伽奕的堂妹今年高考報的中醫大學,要不是她暈血,鐵定是外科臨床的苗子。

原家這邊,原老爺子是中醫院退休院長,任伽奕的外婆是退休藥劑師主任,大姨原曼芹是鬱仁護理科主任,原沐蕾是兒童醫院呼吸科主任,原瑋君是樟大附醫精神科主任,也是楠樟大學心理學副教授。

所以任伽奕離開醫療系統的決定自然是任原兩家的異類。

小叔頓時沒胃口,夾起牛肉卷又放下,嘆一聲說:“大哥說話不中聽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是針對你。那天在科裡,他也說我來著。我不也跟他吵了幾句。你為了跟他置氣連手術刀都不想拿了,是不是反應太過。”

“我不是因為那次手術做的決定,早就有這個打算。”任伽奕平和道,又反問:“您告訴患者家屬我在岷城的地址,讓她來找我?”

“她不停追問,我沒辦法跟她說了。”小叔避重就輕,“你原來給她母親提供過治療方案,她不聽我們講,非要再找你問問。”

“您一專家主任醫師,她都信不過?”任伽奕挑唇笑了笑,“應該是您故意跟她說的吧?心外科裡,您可是權威。”

小叔沒話說了。

病患家屬不信專家主任醫師選擇信主治醫師,壓根兒不可能。就算病患家屬搞不清醫療系統分級,但小叔的照片貼在醫院專家欄裡,病患家屬會找不準人?

小叔擺明忽悠了病患家屬,任伽奕猜都不用猜。

“您這麼做不地道,白白給她希望。”任伽又給小叔夾熟了的菜葉,“她來找我沒任何用處,還浪費機票錢,不如留著給她母親治病。”

“我這不是著急麼。”小叔喟嘆,“不過你別冤枉我。我跟她說來找你沒用。她後悔當時沒挑你的方案,自責著呢。我想她來過一趟也算有安慰。你至少能跟她講講道理。ICU的費用確實高。她的收入負擔不起,連老家的房子都賣了。”

“治療方案不是我能做主的,我只是提議,您直接跟她說清楚不就得了。”

“別提了。”小叔拎起茶杯一飲而盡,恨得牙癢癢。“我準備讓你主刀那次手術,難度又不高。誰知道大哥開講座拿這個病例來講。他要是那天不來,病人家屬極有可能選擇你的方案,沒準這個病人的併發症沒那麼厲害。你後面的路不就更順了嗎?現在他把整條路撬完,你這個修路的跑了,我這個監工只剩哭鼻子。”他說完挫敗地搖搖頭。

這比喻可真形象,任伽奕低頭笑起來。

小叔覺得不好笑,夾肉放到任伽奕的盤子裡,語重心長說:“跟我回去吧,伽奕。你天生是拿手術刀的人,留在這兒幹這些不合適。你在醫院裡不比你做旁的事有意義?為什麼把天賦扔了重頭做別的事呢?”

要不說楠子慶幸是小叔來找任伽奕,小叔為人祥和不偏不倚,尤其尊重小輩。

小叔沒有批判譴責任伽奕與家人背道而馳的做法,也沒有對任伽奕做出是對或是錯的定義,而是從任伽奕自身出發分析他行為的可行性。當然他不信任伽奕會甘願離開待了多年的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