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大門對面有四家甜品店,任伽奕隨便挑一家進去點一杯冷飲,坐在靠馬路的玻璃窗邊。來來往往很多打扮時髦前衛的女學生,路過甜品店時會往玻璃窗裡瞧一眼。有的會跟任伽奕打招呼,有的瞧見任伽奕會招呼同伴一起看,順便再拋個撩騷或者羞澀的眼神。

任伽奕端起冷飲去店裡最隱蔽的角落,不然以為自己待在動物園供人觀賞。

電話那頭一直在不停說話,任伽奕揉/揉耳朵揶揄:“原大心理師,咱給別人做心理諮詢的時候也這麼貧?”

“不是我天生貧,是我幹這行導致的貧。”原瑋君坐到大班椅上翹/起二郎腿,愜意道:“怎麼了大外甥,生活不濟找小舅幫忙?昨兒我姐還來我這兒威逼利誘半天,幸虧我意志力堅定,沒把你供出去。”

“你不是把我手機號供出去了?”任伽奕呵地冷笑,“她每天給我打十幾個電話,發N條微信,我看我又要換號了。”

“可別!”原瑋君收起二郎腿,緊張囑咐:“你可千萬別換號。回頭你媽我姐發現你這號作廢了,我可就遭殃了。到時候我不敢保證把你住的地兒供出去。”

任伽奕無語了,吸一口冷飲開口:“你說我姥爺一多剛正不阿的人,怎麼生了你這個牆頭草。”

“呵……”原瑋君瞬間端起小舅的架子要挾,“雖然我只比你大七歲,但我是你舅。你再沒大沒小,我直接越過你媽告訴你爸,說你到底在哪兒。”

任伽奕聽這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懶得理他,喝掉一半冷飲說:“聊點正事兒。”

“啥正事兒。”

“你講講阿斯伯格綜合症。”

“你問這個幹啥。”原瑋君奇了怪,任伽奕居然跟他探討專業問題。

“我想籤一學生,但是她有阿斯伯格,不好接觸。”任伽奕實話實說,要不原瑋君肯定打破砂鍋問到底。原瑋君知道他在岷城做藝術品的銷售代理生意。

“哦。”原瑋君後倚椅背,說:“阿斯伯格主要體現在社交障礙。你不是知道嗎?”

“我問問你怎麼接觸這類患者。”

“得分人。”原瑋君拿過茶杯喝口水,接著道:“他們當中有想融入群體的,但他們不會判斷別人的神態語言和動作。還有的是不願意跟人打交道。再有的是行為刻板、程式化,一旦認識新的人被打亂生活節奏會感到焦躁不安。”

任伽奕回想接觸岑杺時得到的反應,她佔了兩樣,是典型的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任伽奕想從她那兒得到回應很難。

“那怎麼能跟他們說上話。”任伽奕問。

“你得有耐心。”原瑋君說,“大部分阿斯伯格患者的溝通能力都比較弱,你和他們交流盡量用些簡單能理解的詞彙和句式。再就是他們的生活基本是固定模式,你要融入到他們當中。他們會慢慢適應你,主動和你交流。”

任伽奕領會話意,道:“也就是我得找個切入點進入她的生活,久而久之她會注意到我的存在,然後她會對我熟悉?”

“對,是這個意思。”原瑋君起身去小吧檯接水,轉念一想,警惕問:“學生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任伽奕挑眉。

“如果是女學生,我得提醒你。”原瑋君一改貧嘴的形象,嚴肅起來。“你要是進入人家的生活,想撤身出來很難。她一旦適應了你,就形成新的程式化生活,像在摞起的積木中間插上一塊。你轉身一走,積木就塌掉。焦慮症和抑鬱可能就找到上她了。”

任伽奕將冷飲放到一邊,眸色有些暗沉。

“患有阿斯伯格不代表這個人沒有感情,尤其是女孩。”原瑋君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說,“你那張臉夠招蜂引蝶的,再主動去接觸人家女孩,她要是喜歡上你咋辦。”

任伽奕:“……”

“那邊有多少學生可以挑,你別去招惹人家了。”原瑋君經常接觸特殊群體,極不贊成任伽奕做這樁生意,“一般這類患者的家人對他們很包容,會盡力滿足他們的需求。要是女孩看上你不依不饒的,她家人找上門,你能娶她?你媽能讓你娶她?”

“你說哪兒去了,那怎麼可能。”任伽奕一臉黑線。

“我給你說清楚最壞的結果,你別不當回事。我可是見過。”原瑋君接完水,看了眼牆上的鐘表,嘆氣:“我得去相親了。大外甥,這就是我不告訴我姐你在哪兒的代價。”

任伽奕搖搖冷飲杯子,聽著冰塊嚓嚓作響,調侃:“我前任小舅媽都找到下一站幸福了,你總不能在離婚站點一直坐著變成老頭子吧?”

“管管你自己吧。”原瑋君哼哼兩聲,“你也三十歲的人了,再不回來,信不信你媽整個大字報通緝你。還有前個兒咱兩大家子一起吃飯,任老爺子想抱重孫子要想瘋了,一個勁兒唸叨你在什麼地方,嚇得我沒吃幾口飯就跑了。”

“算你仗義,回頭我請你吃飯。”任伽奕笑說。

倆人又閒懟兩句掛了電話。

冷飲店進來好多人,變得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