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拿著制令的手抖了抖,旁人只當其興奮的。

可是哪裡有誰知其心中的掙扎,當時洛惜賢交待了許多,另有一話,便是在見得秦文謹有異之時,須得立即實行。

當時王翦以為秦王昭世與王后洛惜賢,兩人是真的疑心秦文謹坐擁秦軍,會對秦王有所威脅,如今再看這手中制令。

王翦只覺得燙手無比,又為他的小人之心慚愧。

站在千騎劍士之首,秦文謹不辯喜怒的聲音傳來:“老將軍因何而停下來?還請上前來,也教文謹能聽明白些。”

騎虎難下,說的便是如今的王翦。難怪當初王后洛惜賢,瞧過來的眼神有些歉疚。

王翦硬著頭皮走過去,行至秦文謹身前時,深深的嘆息一聲。

秦文謹聞其嘆息,以為先前的預想成真,手中的抓住的韁繩一緊,隨後又鬆開來,深似無事人一般。一緊一鬆,並無人發現。

直到王翦開口唸出上面的制令,秦文謹已呆愣在原地。

後方的喊殺聲響起,都未曾勾回秦文謹的神思。直到一人偷襲,贏四將其拖離開戰場,這才有些回過神來。

口中仍是喃喃自語,不可信。

秦文謹轉過身來,拽住贏四的雙臂,道:“先前我們聽錯了,對嗎?”

贏四撥開手上的鉗制,在一片喊殺聲中,他道:“大良造方才王老將軍所念的制令,並非是幻聽,而是真實的。”

直到此時,贏四也不敢相信。

秦王竟然提前準備好了,處死趙國降軍的制令。

理由仍是那一條:韓卒、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

下令之後,便見趙軍率先反應過來,撿起行前丟棄的器械,欲再度為作戰。王翦老將軍亦反應過來,抽出腰間令旗,對趙軍下了必殺令。

不止贏四等人心神大振,胡思亂想,便是兩軍戰士同樣如此,一面拿起手中器械拼殺,一面掩住心底的驚駭。

直到拼殺到了忘我,只有眼前的敵人,以及雙方眼中盡是紅色,為這灰色的天空,劃出了一道道色彩。

幾乎是一面倒的局勢,本無爭殺之心的趙軍,被迫再一次拿起手中的器械作戰,慌亂之中,又無甚還手之力,結果可想而知。

秦軍戰了這幾月,同樣有些疲乏,可相比之趙軍,那可算是精神奕奕了。

兩軍甫一交手,立見高下。

可是趙軍再不濟,此時仍有幾千乘,蟻蟲多了能咬死象的道理,亦是存在的,幾人合圍秦軍一人,倒是有了勝算。

另一面自制令念出後,便開始晃神的秦文謹。

一直未曾回過神來,腦中一直回想著秦昭世之前來看他的情形,除卻開始的糧草輜重,至後頭全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本以為是秦昭世與洛惜賢一直困於國中,出於無聊,故來長平走一遭,見一回當世兩大強國交戰的情形,哪知曉兩人竟在背後默默做了這許多。

直到方才,還曾懷疑過秦昭世的用心,當真不應該啊。秦文謹思及此處,抬頭對自已便是一個耳光,渾身的忘我。

王翦與趙軍交手的同時,亦一直注意著秦文謹的狀況。在瞧見自打耳光的一幕,心裡也是長嘆一氣的,只是一氣還未嘆完。

雙眼便暮然瞪大,高聲喊道:“大良造小心背後。”

只是此時雙方交戰,聲響過大,又兼之秦文謹處於離魂狀態,是以,對身後的情形一無所知,也聽不見王翦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