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蘭芷君戴著骨制的護目具,他兩手緊緊握著韁繩,在他懷中,柏靈用一條白色的綢緞蒙著眼睛。

柏靈側身而坐,低頭蜷在墨綠色的斗篷中,似乎因為怕冷,兩隻手一直藏在狐皮的袖腕套子中。

蘭芷君甚至額外為她準備了一條毯子,蓋著她的雙腿以免受凍。

從離開營地的時候起,她就這樣乖巧地坐在蘭芷君的馬背上——畢竟在厚重的冬衣之下,她的手與腳此刻都被繩索牢牢縛著,根本動彈不得。

在出行之前,蘭芷君不知給她喂下了什麼湯藥,一整個白天柏靈都有些昏沉,手腳全無力氣。

在他們的前後,全副武裝的金兵面容沉肅地警惕著雪原中的危險。

馬背上,蘭芷君時不時低頭,親暱地與懷中人交談。

這樣狂放的姿態自然也引起了其他金人將領的不滿,阿奎力卻絲毫不介懷——非但不介懷,他甚至覺得這樣很好。

畢竟在這之前,不論他怎麼往陳書白的營帳離送金銀送女人,這個周人軍師似乎都不放在眼裡,這種油鹽不進的態度才讓阿奎力感到不安。

但如今看來,陳書白也一樣是個普通男人。

“當初衡原君想邀你進沁園的時候,你沒有去,”蘭芷君輕聲問道,“現在後悔嗎?”

柏靈微微抬頭,儘管被蒙著眼睛,但並不影響她大概判斷蘭芷君目光的方向。

“為什麼後悔呢?”

“如果當初進了沁園,固然是要為他所用。但他既然有辦法把你從陳翊琮的眼皮底下救出來,自然也會有辦法讓你們一家團聚。”

“但代價也很重呢。”柏靈輕聲道,“他想要我為他效力……不可能的啊。”

蘭芷君笑了一聲,“現在的代價不重嗎,柏靈?”

“不明白。”柏靈淡淡地道,她稍稍歪頭,似笑非笑地看向前方,“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每天都要這樣虛情假意地對著我……”蘭芷君低下頭,騰出一隻手撥開柏靈落在面頰上的碎髮,“不累?”

“也未必都是虛情假意吧。”柏靈仰面答道。

“是麼?”

“至少蘭芷君對我,是認真的。”柏靈笑著回答。

蘭芷君輕笑一聲,“你願意這麼想也好……今晚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你到時最好也能像現在這樣笑著收。”

“嗯。”柏靈在蘭芷君的懷中稍稍掙扎了一會兒,重新調整了自己的坐姿,而後低頭打了個呵欠,“我有些乏了,想……睡一會兒。”

“再等一會兒吧。”蘭芷君輕聲道,“再往前走幾里,我們就要紮營了。”

“紮營?”柏靈的聲音帶著幾分輕飄飄的困惑,“我們不是要緊急趕路,爭取在天黑前趕到阿爾斯蘭的大本營嗎?”

“不要問,這也是禮物的一部分。”蘭芷君輕聲道。

……

阿奎力百餘人的隊伍,在一處背風的山坡陰面停了下來——在這裡,數不清的軍衛早已等候多時。

於是阿奎力的隊伍被分成了兩支,在阿奎力與蘭芷君等人各自進入營帳歇息的時候,另一支和他們穿著相同的隊伍再次向北進發。

而留下的營地中,弓弩手、火銃兵和步兵都各就各位,隨時警惕著來自四方的危險。

溫暖的營帳裡,柏靈已經撤去了身上的厚毯與絨套,手與腳上的束縛也因此直白地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