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如的預估顯然有些過於樂觀了。

次日,薄薄細雨下得斷斷續續,道路泥濘,幾人原先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直到牧成的馬陷在一處泥淖中,越掙扎便陷得越深。

深秋時節,某些泥淖的表面在凍雨中凝成硬而脆的泥面。

它看起來與普通路面無異,然而人一旦騎馬走上去,馬蹄便立刻踏碎冰面,令人泥足深陷。

最後他們只得棄了那匹花馬,勉強終於將牧成救了出來。

這樣的險象,讓趕路最急的牧成也不得不暫時放棄冒雨前行的計劃,幾人在附近找了一處空屋避雨修整,也給牧成換了一身衣服。等到次日再出發的時候,每人都撿了一根趁手的樹枝當作手杖,牽著馬往北走。

昨日陷在泥潭中的馬已經死了,它的前半身深深地紮在泥面以下,只有一小塊馬背還露在外面,幾人路過的時候都心有慼慼,不忍去看。

這一大片泥淖地磨平了三人的脾氣,光是穿過這裡,幾人就花了將近三天的時間。

夜間三人討論的時候,都一致認為這條路應該是已經廢棄多年了,才會這樣毫無預警。想想那批原本要從江洲回涿州的商隊吧,他們不止有馬有人,還有一車一車載滿貨物的板車。

三人牽馬經過這裡就如此艱難,更不要說是一整個商隊。

果然,才離了這片泥淖地半天,他們就在路邊看見了茶鋪,幾人都鬆了口氣——這種茶鋪的出現一般都意味著大的城鎮就在附近,艱難歷險的旅人可以在這裡暫時休息,並且打聽一些城裡城外的訊息。

只是幾人還沒來得及雀躍,就覺察到了一些不對勁。

另一支從同樣從江洲而來的馬隊首領原本與前來問路的柏靈相談甚歡,甚至熱情地向她介紹起自己這一隊車馬具體走的是哪條路,然而當牧成和李一如牽著馬走近時,那人的臉色就陡然一變,而後便像避瘟神一樣地牽著車馬往旁邊走了。

三人不明所以,又牽著馬來到茶鋪邊。

才一落座,周遭的人便不說話了,隔著幾張桌子的人則開始竊竊私語。

牧成和柏靈都默不作聲,只是靜靜望著李一如。

少年越聽越覺得疑惑,輕輕歪著腦袋,“咦”了一聲。

小二笑著走來,詢問他們要吃什麼,並熱情地開口,說要幫他們把三匹馬牽到後面去喂些草料。

“不必了。”李一如說道,“我們就把馬拴在這裡。”

小二也沒有堅持,問了他們各自要點的東西之後,端上來一壺熱茶便退下了。

柏靈正要倒茶,李一如看了她一眼,“先別喝,我怕這茶有問題。”

“怎麼了?”牧成輕聲問道。

“他們……好像把咱們當成什麼惡徒逃犯了,”李一如不解,“……說是,涿州府昨日下令,嚴查自帶馬匹的非商旅人。一經發現,即刻通報官府,還有懸賞可拿。”

柏靈心下一沉——光是在這茶鋪裡,她就已經留心到好幾人在他們落座之後偷偷溜走了。

不止是柏靈,牧成和李一如也都發現了這一點。

這些人……怕不是已經跑去報官了。

“應該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吧。”李一如顰眉道,“是不是這一路有什麼兇犯騎馬跑了,官府通緝,所以他們就把我們也誤當作逃犯了?”

“騎馬確實有些惹眼,你瞧這些個車隊,拉車的大都是騾子……”柏靈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