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柏靈抽刀,馬血飛濺。

被刺傷的馬嘶叫著揚起了前蹄,在黑暗中橫衝直撞。

馬匹們失去了繩索的束縛,整個馬廄頓時亂作一團,簡易搭建的廄籠哪裡經得起這樣的衝撞,圍欄頓時坍塌下來。

柏靈找準時機縱身而躍,落在頭馬的馬背上。

混亂之中,她眼疾手快地抓緊了韁繩,俯身跟隨著頭馬向前狂奔而去。

幾支羽箭就在這時擦著她的衣服倏然而過——驛站的二層,弓箭手已經就位,箭矢瞄準著柏靈的要害而來。

箭雨如此密集,柏靈一面躲閃一面心中驚奇,因為驛站裡鬧出的動靜遠遠不是一小撮盜匪能發出的,光就是方才逃離時餘光瞥見的地方,幾乎就有十幾個人從驛館中魚貫而出。

柏靈沒有回頭,飛奔中,她能聽見身後有馬蹄聲緊緊相隨,那是在慌亂中本能跟著頭馬一起跑的馬匹。

——成了!

月光下,三五匹馬兒跟在頭馬的身後遠去,整片荒野亦隨著馬蹄聲的遠去而歸於寂靜。

草叢中的李一如沒有動彈,他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一幕,方才還寂寂無人的小路這會兒已經站滿了持刀人。

是自己先前聽錯了麼,屋子裡哪來的這麼多盜匪?還是說此前他們一直都暗自潛伏在各自的位置,竟是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

李一如皺起了眉,撥開擋在眼前的雜草,遠遠望向驛站那頭。

只見驛站大門中,一箇中年人從門後走了出來,看起來似乎是這幫匪徒的匪首。

“不要追了!那就是三兩個盜馬的毛賊,追他何用!”

李一如心中好笑,今晚這就叫黑吃黑了吧。

“可是——”

馬廄前的守賊似要辯解,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道,“沒什麼可是,不要自己亂了陣腳,都各自歸位,加緊戒備。”

那匪首又低聲與周遭的人說了幾句話,由於隔得太遠,他聲音又太輕,李一如一時聽不真切。

李一如在草叢中緩緩移動,緩緩接近驛站那邊,然後側耳傾聽。

一陣腳步聲再度傳來,在匪首下令之後,所有湧出驛站的持刀人又再次消失在黑暗中,整個驛站外再次變得人跡寥寥,只剩下一陣飛揚未落沙塵。

匪首走到樹前,仰頭看了一眼被柏靈和牧成卡在樹上的銅鐘,俯身從近旁取來一把鐵斧,猛然揮臂朝樹幹砍去。

樹幹傳來斷裂聲並搖晃起來,頂上的銅鐘就在這時咣噹跌落。

銅鐘落在鬆軟的土地上發出一陣悶響,那人立刻上,雙手緊緊貼在鐘面上——鐘聲戛然而止。

“連警鐘被人做了手腳也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匪首的臉上這時才真的多了幾分怒容,他再次一腳踹在一旁的樹幹上,“遇上幾個毛賊就想撞鐘?”

“我們……我們以為這幾個是先遣的——”

“換人!”匪首厲聲喝道,他欽點了兩個名字,被喊到名字的兩人很快從驛站的屋子裡跑了出來。

匪首看起來怒不可遏,“成天就知道抱怨上面不給機會,給了機會你們就給我把事情幹成這樣!”

守馬廄的兩人有些喪氣地低下頭。

“你們就慶幸剛才碰上的這夥毛賊做事謹慎,幫你們把這口銅鐘給卸了吧!”匪首低聲呵道,“要是你們起了誤報,耽誤了今晚的大事,你倆的腦袋老子一個都保不住!去把那邊的幾匹馬追回來,然後滾回後院洗地!”

“是……”兩人扶了扶帽子,向著不遠處已經停下來吃草的幾匹馬趟了過去,其中一人走到一半,又忽然往回跑,將一樣事物交到了匪首手中。

隨後,那匪首親自檢查了一遍馬廄,又將載滿貨物的板車拉到了月光下顯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