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靈沉默地望著那裡,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當年林婕妤曾經送她一個金絲籠,而今她真的落進籠中了。

又或者,她其實一直都在籠中,而不自知呢?

柏靈收回了目光,繼續向前。

在她前後的、那些被麻繩困住了手腳的女孩子來自大周各個州府,多數人從來沒有到過這裡;而少數自小生長在平京的人,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地方。

她們幾乎立刻尖叫起來,然後不顧一切地往掙扎著、想要逃走。

但壯漢們的鞭子再次落了下來,他們不僅抽打要逃走的姑娘,也抽打那些因驚慌而呼救的人。

罵聲很快蓋過了女孩子們的哭聲,她們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起,聽著訓斥和鞭響。

片刻之後,隊伍恢復了秩序,眾人又慢慢往前走,直到經過一處轉角,隊伍裡的一個年輕姑娘忽然毫無徵兆地用力奔向堅硬的石牆凸角,一記沉悶的撞擊聲過後,她慢慢倒在了牆角下。

一旁的男人連忙上前檢查,問也不問,先踹了幾腳,接著是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叫罵聲。

倒下的女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男人俯身探了探鼻息,又罵了一聲,接著彎下腰,解開了屍體手腕上的繩索,就這樣將她丟在路邊。

柏靈一路沉默,跟著人群緩緩向前。

在經過那個撞牆而死的姑娘身旁時,她有些不忍地移開了目光。

幾乎就在這時,她聽見身後有人在小聲地問,“……我剛剛聽他們說,這裡叫‘百花涯’……百花涯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另一個人用顫抖的聲音小聲回答。

“啪——”地一聲,鞭子甩落在她們身旁的地面上。

“不要交頭接耳!!”

前方的“金絲籠”越來越近了。

那是百花涯最龐大的建築。

遠看是一座巨大的高樓,走進了才會意識到,那裡樓宇連著樓宇,形成了一個環形的塔。

而在這高樓的最高處,鏤空的金色雕欄搭成了一個金絲籠的形狀。

此時的金絲籠裡還點滿了燈——看來昨晚,有貴人在這裡徹夜笙歌了……

三年前,柏靈曾經在某個夜晚向這裡投來遠遠的一瞥。她記得那時裡面身著華衫的男女看起來就像螞蟻一樣渺小。阿離也曾告訴過她,那是隻有貴人才能出沒的地方。

果然,在離主樓大概還有一個街區的時候,柏靈所在的隊伍調轉了方向。

如她們這樣的罪囚,顯然是不能從金絲籠前方直接取道的。

領路人帶著她們拐入一條狹窄的幽巷,然後一路向著這裡最外圍的花弄走去。

柏靈也認得那裡。

花弄骯髒而破敗,當生活在百花涯的女人,年邁或病弱到連最下等的“尾鳳”也做不了了的時候,她們就會住到那裡。

如今看來,新入百花涯的雛兒們,也一樣會被丟進去……

經過一個熟悉的路口,柏靈望向沈姨所在的方向,但視線裡只有層層疊疊的黑色磚瓦,還有被切割成一條一條長線的天空。

柏靈又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婕妤。

當年,她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嗎。

……

入夜,柏靈終於搞清楚了狀況。

和她一起進來的這一批人,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她們是大周的“罪屬”。